此時,司空府議事廳內,曹操一臉陰寒地坐在主位,麾下一眾謀士分列左右。此時,眾人皆是一臉嚴肅,卻無一人說話。片刻之后,為首的荀彧抬頭看了一眼曹操,開口說道:“主公,若程大人情報無誤,屬下以為,主公此時不宜動怒,需耐心等待些時日?!?p> 曹操聞言,微瞇著眼睛,將目光投向了荀彧,眼神中透著一股懾人的寒意。荀彧卻不為所動地繼續(xù)說道:“主公,倘若董承真有不軌之心,想要設計謀害主公,憑他一人之力,恐難以實現(xiàn)。屬下猜想,他定會勾結拉攏其他朝中大臣,甚至還會聯(lián)合一些在外的諸侯?!?p> 眾人聽完荀彧的分析,盡皆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而曹操的臉色則更為難看,不過他也沒有說話,只是靜待其下文。荀彧繼續(xù)道:“屬下以為,當下不應打草驚蛇,只需派人暗中調查,摸清大致一共有多少朝臣參與其中,待時機成熟后,再將其一網打盡?!?p> 曹操聽完荀彧的建議,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住內心的怒火,道:“我曹操為早日平定戰(zhàn)亂,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安寧的大漢王朝,不惜出生入死,肝腦涂地。而這些只會嘴上愚忠于大漢朝的迂腐之徒,竟還妄想密謀反我,好,很好?!?p> 猛然抬起頭,厲聲喝道:“程昱。”程昱聞言,立刻恭聲應道:“屬下在?!薄傲⒖碳优扇耸郑抵姓{查此事,朝中百官,一個都不能放過,全都暗中嚴密監(jiān)視起來?!辈懿佼敊C立斷地下達了命令。“屬下遵命!”
曹操正欲讓眾人散去,賈詡忽然起身道:“主公,您似乎遺漏了一人?”曹操聞言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問道:“文和所言為何人?”賈詡還未回答,郭嘉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不由臉色大變,有些駭然地看向了賈詡。
發(fā)現(xiàn)郭嘉猛然看向自己,以及其臉上的表情變化,賈詡心中不由對自己這個新入門的女婿暗暗稱贊。自己才剛一開口,就已被他猜到結果,當真是聰明至極,且反應也是很快。不過賈詡卻是沒有理會他,抬頭看著曹操,一字一句地說道:“屬下所言之人,便是當今圣上?!?p> 賈詡此言太過震撼,在場眾人聞后,皆為之動容,曹操更是當場愣住了。不過,很快曹操便回過神來,卻是瞇著眼沉思起來,沒有說話。沉默半晌,荀彧剛想對曹操說什么,卻聽曹操忽然起身說道:“爾等退下吧!此事我自有決斷?!闭f完便自顧離開了。
從曹操府邸出來后,荀彧和荀攸結伴而行,邊走還邊低聲探討著什么。賈詡則獨自一人徑直離去,郭嘉稍一猶豫,便快步追了上去。“父親大人留步?!甭牭焦蔚暮奥暎Z詡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郭嘉,笑道:“奉孝可有疑惑?”
郭嘉走到賈詡面前,恭聲問道:“父親大人方才為何要對主公提起陛下,莫非陛下當真參與了此事?”賈詡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為父雖不敢斷言陛下本人參與到了其中,但卻可以肯定,陛下定然也知曉此事,別忘了,董承的女兒身為貴人,可是常伴陛下枕側之人?!?p> “您的意思是,陛下雖未親身參與,卻是默許了董承等人的做法?”郭嘉臉色有些凝重地說道。賈詡點點頭道:“主公如今權傾朝野,陛下即便不敢明著反抗主公,卻也絕不甘心任由主公一家做大,若他真的信任主公,董承等人有所動作,他應早就派人通知主公了?!?p> 郭嘉聞言不再說話,低頭陷入了沉思。賈詡見狀,笑了笑道:“奉孝不必多慮,對于此事,主公自有決斷,我等身為人臣,只需做好本分之責便可,不必太過深思?!闭f完便要離開,忽然又想起一事,略一猶豫,還是出聲問道:“對了,若伊在你府中住的可還習慣?”
聽聞賈詡問及蕭筱,郭嘉忙道:“父親大人請放心,若伊一切安好?!辟Z詡聞言點點頭,又道:“若伊這孩子,性格有些古怪,看似文弱,通情達理,有時卻也比較任性,還請奉孝多多包涵,不要與她一般見識。”賈詡的這般態(tài)度,竟有些懇求之意。
郭嘉趕忙說道:“父親大人言重了,若伊天資聰穎,嘉能娶之為妻,實乃萬幸,自當百般呵護,請父親大人放心?!甭牭焦未搜?,賈詡欣慰地點點頭,道:“如此,老夫便謝過奉孝了?!惫蚊ΨQ不敢,兩人又閑聊幾句,便各自回府去了。
“小姐,您買這么多藥材回來,不會真的打算開醫(yī)館吧?”紫伊看著滿滿一桌的藥材,對著正在將其整理分類的蕭筱問道。蕭筱笑著搖搖頭道:“當然不是了,只是未來一段時間,我想給某人調理一下身體。另外還有一些藥材,是治療普通的風寒發(fā)熱的,買來放在家里,以備不時之需?!?p> “您要給郭大人調理身體?”紫伊聞言有些驚訝地問道。蕭筱點點頭道:“是啊!你別看他瘦瘦高高的,其實是外強中干,身體狀況甚至還不如一個女子?!弊弦谅勓裕袂橥蝗蛔兊糜行┕之惼饋?,小聲說道:“小姐,你這樣說大人,似乎有些不妥吧!況且,您身為一個女兒家,這般·····”
見紫伊說話忽然變得吞吞吐吐,蕭筱不由疑惑道:“紫伊,你這是怎么了,況且,我?guī)退{理身體有什么不妥的?”紫伊有些為難道:“小姐,您這···我···我怎羞于說出口呢!”蕭筱聞言,心中更是疑惑了,當下有些不耐煩道:“紫伊,你到底想說什么?”
紫伊見她有些生氣了,這才強忍著羞澀,低聲說道:“小姐若是對大人的房事能力不滿意,可將這些藥物混于飯菜之中讓大人服下,這般直接地讓大人服用,怕是會讓大人······”“停,你別說了。”蕭筱忽然明白了紫伊想要表達的意思,趕忙攔住了她。
蕭筱的本意是,既然自己選擇認命,決定要和郭嘉一起共度余生,那便不能再任由他英年早逝了,必須要幫他改變命運。而調理身體,自然是越早開始越好,真要等到他病逝那年再說,就算給他吃個仙丹,恐怕也無濟于事了。
只不過,蕭筱口中所謂的調理身體,是幫郭嘉調理,因過量飲酒而傷及到五臟六腑的內在頑疾。沒想到,紫伊卻誤以為,她是對郭嘉的床上功夫不滿意,弄了些專門針對提升那方面能力的藥物給郭嘉服用。
弄清楚怎么回事后,蕭筱的俏臉上也不由浮現(xiàn)出一抹羞紅,立時嬌怒道:“死丫頭,你胡說什么呢!這些藥材是幫他恢復因過量飲酒,導致受損嚴重的五臟六腑的,不是你想的那種藥物?!?p> 聽完蕭筱的解釋,紫藥也是滿臉羞愧,道:“對不起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蕭筱白了她一眼道:“行了,還愣著干什么,過來幫忙??!還有,以后說話要三思而后行,別再犯這種低級錯誤了?!薄芭?!我知道了!”紫伊聞言,諾諾地應了一聲,便開始幫她整理藥材。
由于許多藥材都有其獨特的氣味,蕭筱便將這些藥材單獨存放在一間干燥向陽的偏房內,還叮囑紫伊,讓她抽空去訂做一個專門存放藥材的柜子。將所有藥材整理好之后,已經快到午飯的時間了,蕭筱便和紫伊回到了后院。
正在屋里用香皂洗去手上的藥味時,郭嘉便回來了。一進屋,他便皺起了眉頭,再看到還未來得及換回女裝的蕭筱,不由問道:“夫人今早出門去了?”蕭筱見郭嘉回來了,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點點頭道:“是,去集市買了些東西?!?p> “夫人是去買藥了,莫不是哪里不舒服?”說著,忙走上前來,關心地問道。見郭嘉此番下意識地舉動,蕭筱心中有些感動道:“沒有,只是近日天氣寒冷,我便買了些治療風寒發(fā)熱的藥物,放在家里備用,另外給夫君買了一些調理身體的藥物?!?p> “給為夫調理身體?”郭嘉聞言有些驚訝,蕭筱點點頭道:“夫君嗜酒如命,常年過量飲酒,已然對身體造成了很大的損傷,如今年壯還未表露出來,卻也留下隱疾,若不及時調理,日后發(fā)作,恐會危及生命。”
聽完蕭筱的這番話,郭嘉一時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頭盯著她道:“夫人就如此確定,為夫性命不能長久?!笔掦懵勓?,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輕聲道:“如若夫君不肯加以節(jié)制,還似之前那放縱無度,肆意暢飲,怕是真的會······”
蕭筱并未繼續(xù)說下去,郭嘉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粗掦隳钦嬲\的眼神,郭嘉忽然又問了一遍之前曾問過的問題:“為夫想知道,夫人此舉,是當真關心為夫的身體,還是怕為夫過早離世,害夫人早早便守了寡?”聽郭嘉如此發(fā)問,蕭筱一時愣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
其實,從蕭筱內心來講,就當下而言,她這么做,更多的是出于私心。正如郭嘉所言,她不想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但若說她不是真正關心郭嘉的身體,也并非如此。盡管她現(xiàn)在還沒辦法做到完全接受郭嘉,但畢竟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對自己也很照顧,她自然也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見蕭筱不說話,郭嘉心中有些苦澀,臉上卻露出一絲微笑,說道:“算了,不管夫人出于何種原因,都是為了為夫的身體,日后為夫自當盡力控制,也請夫人隨時監(jiān)督?!闭f完,便自顧脫下官服,準備換上便裝。
蕭筱聽聞郭嘉此言,心里莫名感到一些愧疚,見他要換衣服,忙上前幫忙道:“夫君,我來吧!”說著,接過郭嘉手中的官服,幫他撐掛于衣架上,然后取來一件平時所穿的便服。郭嘉對此并未拒絕,只是輕笑一聲,便任由她伺候自己穿好衣服。
吃過午飯后,郭嘉本欲回書房休息,蕭筱見狀,忽然叫住他,低聲道:“夫君,書房太過清冷,不如就在此歇息吧!”郭嘉聞言有些驚訝,看著蕭筱有些害羞的樣子,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卻道:“無妨,為夫已經習慣了,夫人在此好生休息吧!”說完,便起身去了書房。
看著郭嘉起身離開,蕭筱卻也沒有強留,只是心中對郭嘉的好感進一步提升。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想著這幾日與郭嘉相處的種種,她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的抵觸情緒,似乎不是那么強烈了。而且,不知不覺,自己已經開始逐漸融入到,身為郭嘉妻子的這一角色中去了。
果然,心態(tài)的轉變至關重要,當你發(fā)自內心地抵觸一個人時,不管他做的再好,也無法得到你的認可??僧斈阆胍邮芤粋€人時,即便是他的一個無心之舉,都會讓你深有感觸,越發(fā)地吸引著你去關注和在意他。
想著想著,蕭筱便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而且,她還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現(xiàn)代,在一家醫(yī)院做實習醫(yī)生。某天忽然來了個病人,指名要自己幫他看病,可見到病人時,卻看不清他的臉,只是感覺很熟悉。
此時的皇宮內,漢獻帝劉協(xié)正坐在龍榻上,撫摸著身旁董貴人已明顯隆起的小腹,柔聲道:“愛妃如今身體多有不便,還是少做走動,當安心修養(yǎng)才是,不必總來此尋朕?!倍F人嬌羞道:“臣妾只是想來看望陛下龍體,也希望腹中胎兒能與陛下多接觸,沾染陛下些許氣運,能為陛下誕下一龍子?!?p> 劉協(xié)聞言,愛憐地將她擁入懷中,道:“愛妃有心了。”董貴人沒說話,只是小鳥依人般的倚在劉協(xié)身上。溫馨了片刻之后,劉協(xié)忽然想起一事,道:“愛妃,國丈近日可有什么異動?”董貴人聞言,從劉協(xié)身上離開,略一沉吟道:“這個臣妾不知,只是最近感覺父親與人書信來往很是頻繁。”
頓了一下,又道:“還有,議郎吳碩,長水校尉種輯,還有偏將軍王子服等幾位大人,近日與父親走動很是頻繁,臣妾卻不知他們在商議何事?!眲f(xié)聽完董貴人的話,臉上露出一絲擔憂,卻是沒有再說什么。
低頭看著董貴人嬌美的臉頰,劉協(xié)忽然又道:“愛妃,你記著,無論國丈他們在密謀何事,千萬不可多言,更不要參與其中,明白嗎?”董貴人乖巧地點了點頭,道:“陛下請放心,臣妾身為后宮之人,絕不插手朝中政事。”
聽到董貴人這番話,劉協(xié)這才稍許放下心來。只是心中依舊感覺心神不寧,總覺得近日將有大事要發(fā)生,而且是非常不好的事。想到之前董承來找自己討要密詔之事,雖然當時自己斷然拒絕,但劉協(xié)隱隱覺得,董承并未善罷甘休,定是在醞釀著什么大陰謀。只是他怕將自己牽扯進去,所以,也未敢去調查詢問。
轉眼已經到了臘月底,一年一度的歲旦又將來臨,集市上的人也比平日明顯多了許多。百姓們都抓緊最后幾日,忙著置辦過節(jié)所需的年貨。整個許都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慶祥和的氛圍,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這樣。
曹操的司空府中,程昱一聲不吭,躬身立于堂下。曹操一臉陰沉地看著手中宣紙上的名單,片刻之后才冷聲道:“可還有遺漏之人?”程昱聞言答道:“稟主公,所有參與其中者,都已在名單之上,除了···除了董承的女兒董貴人?!?p> 程昱猶豫了一下,繼續(xù)道:“正如主公所料,陛下確實并未參與其中,但也應當知曉了董承等人的密謀,而其消息的來源,大多都是通過董貴人之口所了解的。”曹操聽完,臉色依舊陰寒無比,卻是沒有說什么。
過了片刻,曹操才又道:“既然他們如此費盡心機地想除掉我曹孟德,那也就休怪我無情了。不過,既然事已至此,就暫且留他們一條狗命,讓他們過完人生這最后一個歲旦,也算是我對他們的一點施舍?!闭f完大手一揮,程昱見狀,二話不說,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待程昱離開后,曹操又看了一眼宣紙上的名單,隨即將宣紙丟進了火盆里??粗垘缀跛查g燃燒,化為灰燼,曹操腦海中忽然又想起程昱方才最后說的話。緩緩轉過身去,雙目半瞇著,嘴里喃喃道:“雖然你并未參與其中,但既已知曉他們密謀反我,卻不告知與我?!?p> “好,很好!”曹操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此刻,他對于漢室,對于劉協(xié),已經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當初他聽從麾下謀士毛玠之言,一直采取“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態(tài)度對待劉協(xié)。雖然權傾朝野,但對劉協(xié)還是很尊重的。如今劉協(xié)對待他的態(tài)度,卻是讓曹操有些心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