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昨晚他們見面時太晚了，那時她就沒發(fā)現(xiàn)陸召林頭上戴了頂帽子。
雖然知道他經(jīng)常買帽子，但是從不曾見他戴過，可他總說它能派上用場。
現(xiàn)在，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為什么什么都不告訴我？”
“……”
對峙的局面使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起來，她沒有得到回答，卻覺得這遠遠比回答更殘酷。
“我才是最傻的那一個，以為你會像我想象的那樣過得很好，甚至我還幻想過你和徐晴將來有了孩子會是什么樣。陸召林，你不覺得這樣瞞著我，對我也太殘忍了些嗎？”
她的語氣幾近嘶吼，因為憤怒而瞪大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可回應她的，依然是沉默。
陸召林坐在椅子上，兩只手因為緊張交握在了一起。面前的那杯茶開始還冒著熱氣，就他沉默的這段兒功夫，轉眼間變得冰涼。
“小瑜……”他試探著開口，小心翼翼地看著陸向瑜難看的臉色。
“干嘛？”陸向瑜往常的形象和溫柔全都不著邊際，整個人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一點就著，語氣很沖。
“哥哥不是故意的?！闭f出這句話，陸召林倒有些如釋負重，整個人松了一口氣。
陸向瑜就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像是突然不認識了一樣，覺得眼前這個人突然離她好遙遠。
從前，她就以為，陸召林離開了醫(yī)院他的病就好了大半。他同她一起入學，就會和她一樣有著正常的人生軌跡。他談了戀愛，就會有結婚的那一天。
她錯了，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在她的腦海里聚集在一起。他咳出血的那些紙巾，他每天要吞下的那些藥，他弱于常人的抵抗力。這一切都像是在嘲諷她，她錯的離譜。
“向瑜，向瑜？”
見陸向瑜走起了神，臉上的神情滿是恐懼，陸召林擔心的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手。
像是完全沒有感覺一樣，陸向瑜完全沉浸在自責的世界里。
等她將兩個人這六年來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不管是開心也好，還是難過也罷，全都回想了個遍，回過神來就看見了陸召林那張擔憂的臉。
“哥！”
陸召林還來不及思考，就被陸向瑜突如其來的這個擁抱嚇昏了頭腦，接著，就感覺自己的肩上的衣服往下滲透出了一些液體。小女孩的嗚咽聲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心疼。
他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小時候哄她那樣。
已經(jīng)入了秋，夜晚黑的比往常更早一些了，明明是下午五點多，天就完全暗沉了下來。
陸召林被她強制的“押送”回了醫(yī)院，雖然他想反抗，但總是拗不過她。
不是專屬的單人病房，旁邊還有著一個經(jīng)常住院的小姑娘，才五歲。像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最常去的地方，卻是醫(yī)院。
大概是陸召林跟她混的很熟，當他們兩個·推門進來，就看見那個小女孩一臉欣喜的撲了上來。
“哥哥和姐姐長的好像?。」植坏檬切置媚亍笨赡苁顷懻倭指v過他有一個妹妹，明明陸向瑜跟她是第一次見面，卻完全不怕生。
陸向瑜蹲下身子，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臉蛋兒?！笆菃幔磕嵌涠淇醋屑氁稽c，到底是哥哥好看，還是姐姐好看呢？”說這話時還抬頭看著陸向瑜的反應，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那個叫朵朵的小女孩兒似乎是被眼前的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一副為難的樣子。
“怎么跟人家小孩子斤斤計較這個呢？你好看行了吧？”陸向瑜看朵朵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就適當?shù)奶嫠饬藝?，還順便瞪了無聊透頂?shù)絾栠@個問題的陸召林一眼。
她把陸召林使勁推了進去，走廊上的那些消毒水味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幾年前她孤立無援的那個樣子又一次的擺在她面前。
朵朵就一直跟在她的后面，就像是一只可愛的小跟屁蟲，臉上還掛著一副感激的表情。
“我想吃蘋果?！蹦醚劬ζ擦艘幌玛懴蜩?，躺在床上的陸召林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完全沒有了在家里時半分可憐的樣子。
陸向瑜雖然表面上一副惡狠狠的咬著牙的模樣，但心底里卻一股酸楚涌了上來。
他總是這樣，即使難受也不往外吭一聲，一副欠揍的模樣，里面卻包裹著一顆細膩的心，總怕別人因為他受傷。
她拿起了一個蘋果，又看了看冷冰冰的病房和那個孤零零的叫朵朵的小女孩兒，又伸手拿了一個一起洗了。
“謝謝姐姐！”像是收到了什么貴重的禮物，朵朵的臉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陸向瑜想起陸召林習慣性摸她頭的動作，略微僵硬的摸了摸多多的腦袋。
頭發(fā)真軟，她心里想。
“李（你）現(xiàn)在肥去（回去）吧，時間……唔……也不早了。”陸召林嘴里還啃著蘋果，說出來的話亂七八糟的。
看著他這副樣子，陸向瑜是真沒有要走的想法。
“我不走了，今晚就留下來。”
“那李（你）住哪里??？”
一語成戳，環(huán)視一下病房周圍，似乎完全沒有陪睡的床?，F(xiàn)在看來，即使她想留下來，也確實沒有地方給她睡。
如果陸召林是她姐姐的話還好，兩個人就可以睡一張床了?？墒撬皇前?！他完全是一個前胸貼后背的大老爺們兒。
陸向瑜這樣想著，卻有一雙小手兒輕輕的拽住了她的衣角。微微的扯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如果姐姐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睡的?！?p> 朵朵的那張臉因為害羞變得紅紅的，躲閃的眼神中有著一些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期待。
就這樣，陸向瑜理所當然的和朵朵躺在了一張床上。
“朵朵？”
可能是因為不習慣，陸向瑜睜著眼睛，沒有半點睡意。從她們兩個躺在床上為止，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十分鐘了，朵朵的呼吸聲都輕的可怕，陸向瑜以為她是睡著了，輕輕的叫了她一聲。
“姐姐？”想必是沒睡著，她的聲音剛落，就聽見了朵朵的聲音。
“為什么就你一個人在醫(yī)院啊？不會害怕嗎？”這個問題她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都想問。
“因為媽媽還要在家照顧妹妹，爸爸要出門工作啊。這里還有哥哥陪著我，今天還見了姐姐，有什么好怕的呀?！?p> 小孩子心無雜念，完全沒有想過為什么只有自己一個人。朵朵把身體側了過來，清亮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純潔極了。
猶豫了一下，陸向瑜伸出胳膊摟住了她的腦袋。
不消一會兒，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朵朵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