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班級聚餐雖盡興 酒后最是吐真言

　　十二月的北方已經(jīng)飄起了小雪，校園里的幾只流浪狗蜷縮在角落里溫暖著自己，偶爾一陣風(fēng)吹來，它們往往不得不從睡夢中驚醒，再縮縮身子，試圖更暖和點。

　　顧慕白經(jīng)常在校園里看見那只陪他曬暖的流浪狗。棕黃色的毛發(fā)，大大的眼睛，有點“地包天”的牙齒，一旦跟她對視，眼淚汪汪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顧慕白也曾想給她點食物，轉(zhuǎn)念一想又作罷了。人對于太輕易得到的東西往往不會珍惜，而動物卻會放大人們的善意，一旦有人使它們的心靈受傷，它們變得不再相信人類，那將是一件非?？杀氖虑?。

　　動物的世界也存在“拋棄”，abandon這個詞匯仿佛天生就會讓人失去安全感和依賴感，顧慕白不喜歡這個詞匯，雖然它是顧慕白不得不記住的第一個英語四級詞匯。

　　刺骨的寒風(fēng)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掃起了落下的黃色樹葉，帶走了一圈又一圈的塵土，也攻擊著一波又一波的行人。

　　顧慕白是眾多行人中的一個。

　　穿著極其像阿拉斯加企鵝的顧慕白一邊哈著氣一邊慢慢的走著。旁邊還有三個與他同行的衛(wèi)士：室友A某，室友B某，室友C某，分別是聶圣元、姚毅仁、陳炎博。

　　偌大的吹著冷風(fēng)的校園里，唯一讓顧慕白感到溫暖的，就是室友的照顧。雖然顧慕白住在混合寢室，室友跟他不一個專業(yè)，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們幾個大老爺們之間的革命友誼。道路結(jié)冰往往容易摔倒，顧慕白走路不利索，室友就陪他一塊上課。

　　人在某一階段或者某個時刻是否幸運是根據(jù)人的心境判斷的，顧慕白此時此刻的判斷就是：自己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時間白駒過隙，一晃半個多月就過去了。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每周去一兩次圖書館的日子，顧慕白覺得這樣的生活規(guī)律而有趣味。偶爾經(jīng)過球場看到幾個漂亮的進球，顧慕白也會停下來微微一笑點點頭。

　　冬至那天晚上，顧慕白的班級說好了去聚餐。當顧慕白頂著寒風(fēng)到達學(xué)校北區(qū)的生活館時，許多女生已經(jīng)在那集合了。顧慕白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獨自站著，戴著耳暖沒法聽歌，他就把手揣進了兜里，等著人聚齊之后向目的地出發(fā)。

　　緣分總是妙不可言，顧慕白對此深有感觸。

　　那只棕黃色的流浪狗在顧慕白不遠處的角落里蜷縮著，顧慕白看看她，又看了看沒有星星的黑色夜空，還是去商店買了一根烤腸。

　　當顧慕白從商店出來的時候，文綺已經(jīng)在喂那只流浪狗東西吃了。

　　顧慕白摸了摸后腦勺，不知道以哪句話作為開場白，正在他在腦海里搜索臺詞的時候，文綺推了推眼鏡，回過頭笑著對他說了句“你也認識她啊？”這個時候顧慕白才稍微放松的點了點頭。

　　畫面很美好：一個男孩和一條狗，一個女孩和一條狗，一根香腸和一條狗。

　　好景不長，聚餐的大部隊要出發(fā)了。

　　文綺搓了搓手，哈了口氣，看了看顧慕白，很隨意的冒出一句：“不走嗎？”顧慕白還在思索那只流浪狗這個冬天應(yīng)該怎么過，忽然的發(fā)問顯然拉回了他的思緒。顧慕白笑了笑，“走吧”，他對著文綺說道。

　　吃過東西的棕黃色流浪狗顯然精神了許多，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愈走愈遠的兩個人，接著睡了。

　　可她心里知道，喂她吃東西的兩個人，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文綺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女孩子。

　　他們的相遇，還要從一個圍巾說起。

　　十二月的天氣寒冷而又干燥，怕冷的旅人紛紛圍著圍巾，文綺也不例外。不高不矮的個子再配上一條圍巾，此刻的文綺像極了剛成年的QQ企鵝，不湊巧的是，圍巾不是紅色。

　　柳永高呼出“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意境，顧慕白恰好也在學(xué)校的后山體驗這樣的美感。不冷不熱不偏不倚的寒風(fēng)敲打著顧慕白的呢子大衣，他縮了縮手，把手放進了兜里，這樣會暖和些。

　　文綺跟顧慕白總是在一個地方坐，就像初、高中時的同桌。文綺的性格很好，像一只小綿羊，溫柔可人，也有些內(nèi)向。軍訓(xùn)之前他們并不熟識，軍訓(xùn)之后的一段時間里也是，他們擁有交集，與其說是因為庸俗的緣分，不如說是因為某個人善意的主動更為妥帖。

　　還得再追溯到十一月。

　　顧慕白在十一月的某段日子里回家靜養(yǎng)了許久，落下了不少功課，當他面對令人頭禿的古代漢語以及現(xiàn)代漢語時，早就被語法和名詞動詞形容詞整的欲言又止。于是，文綺成為了顧慕白身旁的一根稻草。

　　兩人最初的交談是從學(xué)習(xí)開始的，討論名詞動詞形容詞以及謂語賓語補足語，后來探討論文，再后來聊聊生活。

　　顧慕白知道禾萱有胃病，當他們討論到“胃病”一詞時，文綺與禾萱相似的胃病經(jīng)歷，讓顧慕白的內(nèi)心很顯然的抽搐了一下，半停不停的，但是很快便緩了過來。

　　“顧慕白，你……談過戀愛嗎？”當聊天界面顯示出這句話的時候，對于一個尚處于十八歲的剛成年沒多久的大男孩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此時有兩個分歧：一、過去本來不想回首，此刻必須得回首一遍；二、這個女孩問的這個問題讓人無從作答。

　　顧慕白看看窗外的湖，還是很誠實的給了她答案。

　　喜歡過一個人。

　　“我也喜歡過一個男孩，當時他的舉動很瘋狂，把我嚇壞了，甚至大冬天守在我家門口。”說這話的時候，顧慕白覺得手機那頭的文綺是開心的。每個人談起自己的初戀時，一開始狠的咬牙切齒，后來都變得無比向往和悲傷。因為大多數(shù)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逝去的青春年華伴隨著幼稚而無所畏懼的那顆心，已經(jīng)愈走愈遠了。

　　顧慕白看著文綺發(fā)送過來的這句話，有種互相交換秘密的閨蜜聊天的感覺。

　　“后來呢，后來你們……”顧慕白打字到“你們”時，覺得問的太過隨意侵犯了別人的隱私，趕忙刪了這句不妥帖的話。

　　沒等顧慕白的消息發(fā)出去，文綺又發(fā)來一條消息：“后來……我們沒在一起，如果重來一次該多好?！?p>　　顧慕白揉了揉太陽穴，放下手機靜靜的聽歌。他有點不耐煩了，與其說是不耐煩文綺，不如說是不耐煩這句話。顧慕白有些偏激，他不覺得再回到過去重來一次就是一種最大的浪漫，相反的，他認為一切都有因果，僅此而已。

　　他沒給文綺回信息，大概兩分鐘的時間里，他都在聽薛之謙的那首《剛剛好》，薛之謙唱出了經(jīng)歷和味道，自己仿佛卻是在無病呻吟。

　　顧慕白回復(fù)了一句話：“都會好的，把握好當下?！?p>　　當下即現(xiàn)在，即此刻，即每天的一點一滴，這個詞匯最先出現(xiàn)在高三語文老師的一段文字里。顧慕白不禁感嘆那個時光，有懂你的老師和朋友，有艱難困苦的歲月磨礪你，還有夢想和一往無前的勇氣，與現(xiàn)在兩相對比，一個信奉英雄一個信奉狗熊，一個朝氣蓬勃一個老氣橫秋。

　　究竟是時間改變了我們，還是我們改變了時間？顧慕白想到這句話，忽然覺得十分有哲理，他又轉(zhuǎn)念一想，看看泛著夜色的星光，搖搖頭笑了笑不說話了。

　　秘密是拉近兩個人距離的最好方式，不論好人壞人亦或好事壞事，總之有個共同的秘密要保守，就顯得成為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以及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

　　分享秘密以后顧慕白跟文綺顯然熟悉了很多，不過還是很少說話，有點像網(wǎng)友。快速發(fā)展的社會讓一些人沉迷于網(wǎng)絡(luò)中的虛擬，將一切的喜怒哀樂都融入到網(wǎng)絡(luò)世界，生活中愈發(fā)沉默寡言，也愈發(fā)多愁善感。

　　十二月份的冬至聚餐算是一個破冰點，姑且這么說吧。因為顧慕白的一通電話，讓自己內(nèi)心的脆弱與不堪全抖落出來給人看。

　　那個人，正是文綺。

　　聚餐的氣氛還算活躍，顧慕白一開始并沒有喝啤酒，后來氣氛使然，他也多喝了幾杯。

　　都說喝酒的人心里有故事，顧慕白當時心里沒有什么故事，就是有些貪杯。

　　班長為了活躍氣氛搞了一個點歌臺，顧慕白一時興起，唱了一首《演員》，還好聚餐的氛圍沒受影響。事后顧慕白悄悄在宿舍抹了把冷汗。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顧慕白有點上頭。

　　學(xué)生時代的飲酒游戲沒什么可玩，真心話大冒險獨占其一。

　　顧慕白說了慌，說了好幾個慌。當別人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前任或者現(xiàn)任，他笑的特別大聲，然后信誓旦旦的說沒有；當別人要求他給喜歡的某位異性打電話，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機笑著說恰好沒電，可他剛才去廁所的時候電量欄里還顯示著53%。顧慕白覺得自己特別無恥，虛偽至極。

　　將近兩個鐘頭的聚餐以一張班級合照結(jié)束了，顧慕白他們幾個負責(zé)把班里的女生送到宿舍樓前的路口，這是輔導(dǎo)員交代的。

　　當顧慕白先走到那個路口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只愛曬暖的流浪狗，棕黃色的，一個失戀的女生呵斥著她，同伴拉著她想讓她回宿舍。顧慕白聽到一句話特別有趣：

　　那個失戀的女生說的那句“連個狗都比臭男人要好，我喂她吃東西她還知道對我搖頭擺尾”讓顧慕白覺得哭笑不得。

　　文綺跟宿舍的人到路口的時候，她們很好奇的看著顧慕白，因為當時的場景是：顧慕白在看著一條狗傻樂，而狗的旁邊是一個帶著哭腔的女生和一個穿著睡衣的同伴，她們有點迷茫顧慕白到底在看著誰傻笑。

　　文綺躲在宿舍人的最后邊，看了一眼顧慕白，一臉迷茫的樣子。顧慕白掃視了一眼這個宿舍的人，笑了笑，擺擺手示意她們早點回宿舍。

　　“那我們先回宿舍了，你們……你也早點回去?！鳖櫮桨装l(fā)現(xiàn)人稱變了的時候，回頭一看跟他一起的幾個大漢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顧慕白尷尬的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對著她們點了點頭，一行人便揚長而去了。

　　夜晚的涼風(fēng)使人清醒又愚鈍，不知道是酒勁上頭還是風(fēng)的作用，顧慕白有點頭疼，迷迷糊糊的，困意很快襲來了。

　　于是在等著最后一個宿舍安全到達之后，顧慕白麻溜的回到了宿舍感受暖氣的溫暖。

　　由冷入暖的環(huán)境讓顧慕白思緒翻涌，恰好文綺發(fā)來一條訊息，顧慕白手滑按了個撥打電話。

　　于是，在一陣寒暄之后，顧慕白的話匣子怎么也關(guān)不住了。

　　在互道晚安之后，顧慕白發(fā)現(xiàn)通話時間顯示為兩個鐘頭，他猛地想起了文綺說的那句“我在走廊里接電話”，推開門走出去后撲面而來的寒意讓顧慕白一陣雞皮疙瘩響起，文綺善解人意的形象便躍然紙上。

　　可善意有時候僅僅只是善意，有個詞叫：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