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凝望深淵

　　【當(dāng)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你?！?p>　　莫讓面無表情地坐在馬背上，雙手緊緊握住蔡嵐少年的衣服，時刻感覺自己要翻下去。

　　哦，著該死的聲音又開始念旁白了，還抄書。

　　【你狡詐、偽善、十惡不赦……】

　　【你擁有“鬼”一切的，美好品質(zhì)】

　　這東西在說什么……

　　莫讓煩躁地?fù)u頭，差點(diǎn)把自己搖下馬。

　　旁邊分心照顧他的孟句正好看見他狼狽挪穩(wěn)屁股的畫面，遲疑道：“兄臺……你莫不是有什么隱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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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得……”莫讓用自己嚴(yán)肅真誠的眼神看著他，直到把對方看得不好意思。

　　看起來這孩子是個話多的，正好讓他拿來套話。

　　“咳咳……”莫病患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捂著傷口迎風(fēng)咳嗽不止。

　　“少俠……咳……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兄臺不知嗎？”

　　孟句見他確實(shí)一臉疑惑，不由心生憐憫，料想他也是可憐，或許是被仇家追殺，淪落于此，再想到他身上的傷，更是知無不言。

　　“此地?zé)o名，正好在澤滿和允州的交界，曾經(jīng)也算是個貨運(yùn)要道，沒什么高低地勢，便利行走罷了?！?p>　　莫讓抓住重點(diǎn)，鼓勵他繼續(xù)說下去：“曾經(jīng)？”

　　“是啊兄臺?！币宦飞蠜]讓他說話，真是憋壞了，此時有人聽，孟句的嘴就沒想過停下來。

　　“我也知道！”原本跑前面的陸靈千聽見他們在聊天也湊上來，只是離得太遠(yuǎn)，輸出全靠喊。

　　“原本這地方也是有個村子的，頗為繁華，只是二十年前突然消失了，特別詭異！”

　　陸靈千頂著蔡嵐的眼刀子喊完就跑。

　　孟句無奈一笑：“兄臺別在意，師兄看著兇，但實(shí)際上人很好，師妹她也是個活潑性格，最是熱心腸了?！?p>　　莫讓鼓勵孟句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咳咳……少俠，此后發(fā)生了何事？”

　　“唉，兄臺你就別說話了，聽我講就好了”孟句怕他又要咳血，“這村子我聽長輩說過，叫什么兩界村，老一輩都很忌諱這些，說到這兒就不給我說了，但我知道自從那個村子消失之后，這二十年間，又出現(xiàn)了四次商隊失蹤案件，人們都說。”

　　孟句看起來神神秘秘地，還壓低了聲音，似乎害怕某個存在聽到。

　　——“這片荒野會吃人啊。”

　　見莫讓打了個冷戰(zhàn)，孟句才裂開嘴賤兮兮地笑：“別害怕，說真的，要不是著急趕路我們也不會抄近道從荒野去允州。”

　　莫讓雖覺得詭異，但實(shí)際上并不怎么害怕，他自從看見少年三人的行動裝扮后，就一直猜測這應(yīng)該是個普通的武俠世界，少年熱血，仗劍天涯，合該是如此才對。

　　合該是如此，就好了……

　　他心如擂鼓，總覺得事情發(fā)展會超出他的認(rèn)知。

　　“少俠……敢問你們?yōu)楹稳绱舜颐Γ俊?p>　　孟句毫不遲疑就要回答，胡扯啥的對方也聽不懂不是嗎？反正他半點(diǎn)修為也無，身受重傷又看起來善良隨和，嗯，能陪他聊這么久肯定是好人，但卻突然看見蔡嵐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頓時一腔熱血偃旗息鼓。

　　蔡嵐一直看到孟句有眼色地跑到前面，才開口問莫讓：“還不知兄臺叫什么名字？”

　　莫讓暗道對方警惕，再過個幾年一定是個混江湖的好手。

　　“在下莫讓，姓莫名讓，一時得意問了少俠不該問的，實(shí)在對不住?！?p>　　真情實(shí)感，態(tài)度端正，常年寫檢討的成果不錯。

　　蔡嵐不疑有他，從這人身上他感覺不到絲毫惡意，就算此時血污狼狽，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旭日初升的溫柔正直。

　　“無妨?！?p>　　蔡嵐不善言辭，板著臉，速度絲毫不減，氣氛尷尬而冷肅?？蛇@會兒莫讓也已經(jīng)沒有了套話的心情。

　　因為，夜幕——就要來臨。

　　右眼皮跳動，胸中煩悶如黑云壓城，莫讓的感覺一向很準(zhǔn)，有什么大恐怖就要來了。

　　會是什么呢？

　　少年俠客的仇家？

　　剪徑荒野的強(qiáng)盜？

　　這些瑰氣壯闊的事情都在武俠小說里出現(xiàn)過，他們無不成了主角們的踏板，為主角鋪路的存在，讓少年俠客們在壓力之下進(jìn)步飛速，成就了各自的人生。

　　閃耀至極、壯闊至極。

　　但可惜……這些都不是。

　　那么，來的到底是什么？

　　紅色、暴戾、血腥……在肉眼可見變得濃黑暗紫的天幕下，在那個被光明遺忘的地平線，沉默又詭異地出現(xiàn)。

　　似乎悄悄等在那里，給你一個“驚喜”。

　　用尾隨而至的利齒和看到獵物的興奮目光。

　　【深淵在凝望你】

　　【用他血海的雙眼】

　　【凝望到你膽戰(zhàn)心驚】

　　【直到——你脫下骯臟的偽善】

　　莫讓已經(jīng)看到了，他知道，少年們也已經(jīng)看到了。

　　因為他們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連一戰(zhàn)的勇氣都沒有分毫，冷汗就這樣流了下來，臉龐發(fā)抖，身體僵直，就連最穩(wěn)重的蔡嵐后背都在顫抖，冷汗浸透了灰色衣服。

　　胯下駿馬長嘶，幾乎把一行人顛下去。俠客們腰間寶刀等不到出鞘，因為對上怪物，他們也只能逃跑。

　　如芒在背，不寒而凜。

　　莫讓緊緊抓住少年俠客的腰，轉(zhuǎn)頭向后望去，那巨大如小山的怪物緊緊跟在他們身后，遍體黑灰色鋼針般倒豎剛毛，要和陡然出現(xiàn)的夜色融為一體，暴戾猩紅的雙眼帶著對生肉的渴望，恨不得將人生吞來嘗嘗血味，一張嘴里的尖牙能毫不費(fèi)力把人的脊椎咬斷。

　　莫讓毫不懷疑這怪物吃過人，甚至——

　　——他吃過自己。

　　這來歷不明的聲音所用何意他還在思考，但他的身體記住了被殺死時的痛苦和絕望，多次意外的昏迷和荒野上愈發(fā)擴(kuò)大的血色痕跡，都讓他猜測，他死過，而且死過很多次。

　　少年俠客們驚慌地策馬加速著，耳邊傳來女孩的哭聲和壓抑絕望的尖叫祈禱。

　　莫讓面無表情，始終扭頭看著身后那怪物，神色冰冷而漠然。

　　那張狡詐險惡的狼面離他的鼻尖不過半尺。

　　*

　　【獵物們開始驚慌失措的時候，就是蜘蛛收網(wǎng)之時?！?p>　　【珍惜你活著的時間，因為下一刻】

　　【你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