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寒相催（上）

　　半月前。

　　寅時(shí)，暴雨。

　　一扇梨花木門隔絕了門外的昏沉天色和滂沱大雨，只剩下點(diǎn)點(diǎn)風(fēng)聲吹撞木門響起的轟隆聲。

　　王大富拿了一壇好酒從庫(kù)房出來，嘴里嘟囔抱怨著這鬼天氣，他今天格外心神不寧，俗話說“左眼跳災(zāi)，右眼跳財(cái)”，但他覺得自己哪哪兒都在戰(zhàn)栗，沒有一處不跳的，一顆見多識(shí)廣的心更是跳得厲害。

　　回廊建的很長(zhǎng)，從回廊往下看能看見幾朵在暴雨中瑟縮躲避的嫩白野荷。

　　他以前曾想過拔了這些個(gè)白荷，野荷長(zhǎng)了好些年也是稀疏而半開不開的樣子，不如種上清州的粉白黛綠，七八月就亭亭玉立站在池塘里，不像是這些殘破野荷，和年過不惑的他一樣，世故在渾濁的池子里，早就沒有了年少時(shí)候的轟轟烈烈。

　　腳步聲打在杉木回廊，有些孤寂。

　　他想起自己把店小二全都打發(fā)到大堂去招呼俠客，今天來的客人特別多，好幾個(gè)身量高大腰帶懸劍的，說話都帶著豪情壯志。他最喜歡聽這些俠客說自己這些年闖過的江湖事。

　　回廊快走到頭了，他抱緊懷里的酒壇。

　　耳邊喧鬧的聲音從門里頭傳出來，他眼神懷念地看著門上掛著的匾額——“十日晴”，字跡已經(jīng)磨損了些，他打算明年開春就給換了。

　　憂心忡忡的眉眼等看到這大堂里高談闊論的滿座英豪，才釋然放松下來。

　　“來來來！我王大富給諸位豪杰準(zhǔn)備了好酒！今晚不醉不歸！！”

　　“好！”

　　“王老板仗義好客，江湖人說的果然沒錯(cuò)！”

　　“今夜喝了王老板的酒，我日后也能在江湖自夸了！”

　　叫好聲和撫掌聲不絕于耳，豪俠和旅人們風(fēng)塵仆仆的臉上一片紅光，全然喜色難以自已，本就是江湖行走，直來直去，此般氣氛也活躍起來。

　　“好！今夜都不要同我客氣！”王大富笑容滿面：“朱東！去，再拿些油燈過來！我今夜要和各位豪杰不醉不歸！”

　　那掌柜桌下還放著幾壇好酒，旁邊也擱著一個(gè)胸口高的酒缸，打開木蓋子就能聞見一陣醇厚香氣，還帶著一種清新的木質(zhì)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這幾壇酒好是好，但都沒有王大富手里這壇妙！

　　他把酒擱在桌上，剛打開深黑色泥封，就聞見一陣香氣撲面而來，完全打開時(shí)，那半朽紅布扔在一邊，滿大堂鴉雀無聲，旅人和俠客全都努力吸著這股子香氣，正在端菜的小兒也停下腳步嗅聞。

　　“王老板這酒.........可是寒相催？！”

　　王大富哈哈一笑，“沒錯(cuò)，這正是寒相催！”

　　琥珀色的酒液從酒壇倒出，酒香四溢，明明是平日里最為開心的時(shí)候，但他卻覺得心悸非常，似乎有什么將要發(fā)生了一般.......

　　“咚、咚、咚”

　　“咚、咚、咚”

　　“咚..........”

　　規(guī)律的敲門聲不絕于耳，王大富感覺心里的擂鼓聲也越來越大。

　　他明明記得莊子的大門早就關(guān)了，怎么大堂的門會(huì)被敲響呢？

　　是不是剛剛有客人出去了.......？

　　“來了！”

　　王大富倒了一半的酒，覺得這興致真是敗了一半，這時(shí)候心里又怕又恐，但不能在客人面前露了怯。

　　——說不定是個(gè)玩笑呢？

　　“吱呀——“

　　門開了，斜著傾瀉的雨水灌進(jìn)房間，門外是“轟隆隆”的響雷。

　　他卻怔在原地，任由大雨瞬間浸濕他的衣服，任由雨水積聚在大堂的地上。

　　滿座賓客回頭看去。

　　渾身戰(zhàn)栗，燕雀紛飛。

　　那壇寒相催終是沒有福分再去品嘗........

　　***********************************

　　感謝“書友2334041613”投喂的四張推薦票

　　感謝“執(zhí)子逍遙游”投喂的八張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