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沒選錯
十二日回到京師已晚,獨自歇息一晚。
次日一早召來魏忠賢,通知戶部工部將禁軍制造裝備的銀子撥給內(nèi)庫。
為什么要戶部工部一起出銀子?
還是大明的奇葩財政制度的鍋。
裝備制造歸工部管,可工部顯然沒這么多銀子。
戶部也有理由,你工部有收入,這銀子肯定不能由戶部全出。
兩邊一扯皮,就成了制造武器鎧甲兩家一起出錢。
如果是撥發(fā)糧餉,還要加上個兵部一起扯皮。
裝備按照工部制造價格計算就行,也不計較多少了,雖然肯定是有的賺。
比如鎧甲,工部定價4兩,可軍器廠的胸甲加頭盔即使考慮到一些損耗,頂了天用三十斤熟鐵,一些個人工,機械折舊,造價只有工部一半多點。
奧妙在哪?
明代有多個資料記載,打制鎧甲武器需要十斤生鐵折為三斤,甚至有折為一斤的。
這就是貓膩所在。
朱由檢一直就不明白,十斤生鐵鍛打為一斤,怎么做到的?
---
魏忠賢領(lǐng)命,也沒在意,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只是擬定文書發(fā)給內(nèi)閣,等著走程序即可。
鐵礦與軍服之事他早已知曉,無需再說。
下午時,郭允厚要求覲見。
“陛下,臣得知您發(fā)旨要將軍械銀撥入內(nèi)庫?”行過禮,郭允厚直截了當(dāng)發(fā)問。
“沒錯,各軍自行打制武器鎧甲,以前也有慣例?!敝煊蓹z一頭霧水。
“慣例可沒有皇帝自家打制武器鎧甲,然后再來向國庫要銀子的說法?!惫屎裥Φ溃骸氨菹履筒慌侣鋫€貪鄙的名聲?”
“可朕打制這些也要花銀子?!敝煊蓹z辯解道。
“您內(nèi)庫本來就有銀子?!?p> “內(nèi)庫銀子還有別的用處。”
“臣敢問,用在何處?”
“朕重新打造水師,即墨建水寨、打造戰(zhàn)船、招募水手,這些可都沒向戶部要一文錢?!?p> “哦!”郭允厚倒是知道水師的事,而且運來的糧食還存在戶部的庫房呢。
事實上,朝廷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只不過大伙都在觀望而已。
也不是沒有疑問。
郭允厚有些狐疑的問道:“可水寨為什么設(shè)在即墨?
臣還聽說,購買的都是商船,臣怎么覺得,陛下是在準(zhǔn)備做生意呢?”
“朕倒是想設(shè)在登州,可登州水寨進不去大船。
購買商船是因為朕要重新改裝一些戰(zhàn)艦?!?p> “臣自己是沒有問題了。”郭允厚不再質(zhì)疑:“只是,臣勸陛下,裝備之事還是再考慮考慮?!?p> 又提醒道:“工部與兵部絕不會輕易讓步的?!?p> 郭允厚沒有說太明白。
其實,這事不僅僅是調(diào)撥一些裝備銀錢而已。
這一舉動在事實上打破了朝廷對軍器鎧甲制造的壟斷,直接砍斷了工部、兵部、戶部的一條利益鏈。
雖然現(xiàn)在也有一些軍鎮(zhèn)自行制造武器,可那都是要經(jīng)過朝廷授權(quán)的,并由朝廷調(diào)度銀子。
而且也僅限于刀劍火統(tǒng)等輕武器。
現(xiàn)在是皇帝直接出面,完全甩開了官員系統(tǒng)。
就連調(diào)撥銀子時的三成慣例也雞飛蛋打了——收皇帝三成慣例的膽子,估計沒幾個人有。
而且,不同于宮內(nèi)各制造局以宮內(nèi)自用為主,這次是對整個禁軍系統(tǒng)軍器購買做出改變。
一旦皇帝開了這個口子,必然會形成新的制度或慣例。
到時候,朝廷百萬大軍的軍器制造就與他們再無一文錢的關(guān)系。
這如何能忍?
只不過,郭允厚自襯不是什么直臣,也沒有為皇帝死而后已的覺悟,盡力做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了。
像這樣提點皇帝幾句,他覺得已經(jīng)很對得起這份薪俸了,甚至可以說是物超所值了。
與百官作對?
對不住皇帝您了,臣實在是沒有這個勇氣!
臣這小身板有些單薄,您自個扛著吧!
說曹操曹操到。
王之心進來稟告:“陛下,一些御史在宮門外求見?!?p> 如果不是郭允厚提醒,他還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干嘛來的。
想了一會,其中關(guān)節(jié)也大概明白了。
很惱怒!
既然如此,干脆都叫到一起說清楚:“召閣老九卿與這些御史一起覲見,去會極門?!?p> “郭尚書有沒有什么建議?”
郭允厚沒有再多說:“臣沒有意見了。”
朱由檢沒有說話,起身移步會極門。
老滑頭!
本來想將他收為心腹干將的,看來是不堪用了。
說起來,朝政方面,只有王在晉是表明了態(tài)度,可以做為心腹使用。
魏忠賢勉強可用——能力不夠。
其余人還需觀察。
-----
大臣們陸續(xù)來到,也知道皇帝召集了諸大臣覲見,先來者也只是行禮后就侍立在旁。
看了看都已到齊,朱由檢道:“今日只有一事,朕欲將禁軍制造軍器鎧甲的銀子撥入內(nèi)庫,朕親自監(jiān)督制造采買。”
“陛下,不可?!庇吠鯛某隽械溃骸败娖麈z甲,軍中利器,國之重器,豈可操之于外人之手?”
“陛下,國家自有法度,私造軍器鎧甲乃是大罪。
臣請問,是誰敢私造武器鎧甲?”又一御史開口。
數(shù)個御史開口,話里話外就是一個意思,違法了。
朱由檢這個鬧心?。?p> “臣有話說。”剛提拔的御史沈訊開口了:“國朝法度森嚴(yán),臣請陛下發(fā)旨,由都察院會同刑部查明是誰在私造武器,再交由法司嚴(yán)懲?!?p> 朱由檢冷笑:“是朕制造的,怎么,沈御史打算治朕的罪嗎?”
沈訊聽了不僅沒害怕,反而精神一振,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微微一笑,朗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這大明是陛下的大明。
如今陛下自家制造的武器鎧甲,卻向自家伸手要銀子,豈不可笑!
陛下欲遺笑萬年乎!”
朱由檢愣了,好像有些道理。
眾御史隨即一一口誅筆伐。
“太祖曾有言曰‘人君以四海為家,固天下之財為天下之用,何以公私之別?’,陛下以天下之財制器具,再索天下之財為已用,陛下豈可貪財若此!”
“陛下如此行事,后人談起時須逃不了貪鄙二字。”
“人君貪財至此者,自古以來聞所未聞!”
...
魏忠賢在旁邊懵了,這是咋地了?
心里暗暗發(fā)狠,事后一定要請示皇帝好好的煞一煞這股歪風(fēng)。
詔獄也很久沒用過了,好像是時候用一用了。
其實還是那句話,以前是文官狗斗,他魏公公說話能頂事,現(xiàn)在是侵奪文官利益,他魏公公的話也白搭。
諸位閣老大臣則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置身事外。
朱由檢滿心的惱怒,卻被眾人說的啞口無言。
任他們鬧騰,只當(dāng)聽不見,抓住事情的本質(zhì)即可。
耐心等到無人再說,朱由檢道:“既然如此,朕的內(nèi)庫因禁軍裝備開支巨大,已無力承擔(dān),命戶部從太倉撥銀40萬兩入內(nèi)庫。”
天下都是朕的,內(nèi)庫、外庫都是朕的,那么朕就從自家調(diào)撥些銀子。
又有些惱怒,魏忠賢是干什么的?
留著你就是掌控朝政的,結(jié)果這一點小事朝廷就炸營了。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