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7日，朱由檢與林丹汗在宣府城外見面。
朱由檢小心的很，大漢將軍營六千余人盡數帶出，也算是一次行軍演習，順便震懾下宣府諸人。
宣府諸官自然要來拜見的，朱由檢只見了派來的巡查太監(jiān)李奇茂，其余人該干嘛干嘛去。
“...，臣無奈之下只得試圖從賬簿著手，讓陛下失望了。”
“有沒有什么發(fā)現？”
“有一些，臣請宮里派了些賬房，只要有問題，必然能查出來?！?p> “切記，要謹慎。”
“臣遵命。”
李奇茂稟告了清查情況，不是很好。
總之御史大人干什么都慢吞吞的，今日去這個軍營，隔幾日再去一個，太監(jiān)也只能干著急。
銀子倒是收了萬多兩。
就知道會這樣，也只能鼓勵幾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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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汗只帶了三百余騎，六大臺吉來了一半。
他也不急，到了宣府也在城外立下營地先歇息了一晚，大明皇帝派人送來些飲食，他也沒客氣。
次日一早，林丹汗來到明軍大營。
營地很簡陋，沒有壕溝，只是圍起一圈木柵欄。
大營門口一員明將在迎候，身高五尺六寸左右，虎背猿腰，長得卻是很英俊，使得他少了幾分悍勇的氣質。
身上沒穿大明將領通常穿的魚鱗甲或明光甲，卻是從沒見過的樣式。
各自都帶著通譯，幾句話就知道意思了——其實林丹汗自己就會漢語。
留下眾人，只帶三個臺吉隨著曹變蛟策馬前行，進入大營后卻有些意外。
這支軍隊與以前所見明軍大不相同。
士卒精氣神要強很多，裝備也齊整。
其中半數都穿著半身的鎧甲，這鎧甲卻是從沒見過的。
在心里評估一番，灑然一笑，雖然強些，卻也是不堪一擊。
片刻后即到了中軍處，北面一個碩大的黃色帳篷，帳篷前有一個廣場。
廣場中央一柄黃羅傘下，放著一桌兩椅，東側有一人，看穿著這就是大明皇帝了。
曹變蛟伸手示意：“大汗，請?！?p> 林丹汗哈哈一笑，示意三個臺吉留在原地，下馬孤身向黃羅傘走去。
到了近前仔細打量，瘦長臉單眼皮，挺直的鼻梁，這位皇帝勉強說得上俊俏。
實際上，就算起初基因差一些，這二百年來大明皇帝專娶美女，一代代改良下來也不會差了。
“大元大可汗林丹.巴都兒見過大明皇帝。”學著漢人隨意的拱了拱手，算是見禮了。
“大汗遠來辛苦了，請坐。”朱由檢道。
朱由檢也在打量，標準的蒙古臉沒有什么突出特點，頭戴八瓣帽，額前漏出一縷頭發(fā)，蓄著胡須，腦后還有些小辮。
兩人坐下，寒暄了幾句，林丹汗不再陪著朱由檢兜圈子，徑直道：“大明皇帝請我來，不知有什么事？”
朱由檢笑了笑：“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朕有話就直說了。
朕要改一改撫賞與互市?！?p> 林丹汗早就預料到了：“請細說?！?p> “互市依然進行，撫賞全部革除?！?p> “然后呢？”林丹汗還是不動聲色。
“然后就需要咱倆一點點的談了?！?p> 林丹汗沉默片刻。
朱由檢也不急，四月的天氣不冷不熱，陣陣微風襲來，愜意的很。
“你們明國的宣府.大同二處，在我看來不堪一擊?！绷值ず购鋈婚_口道：“如果我提兵進擊，這兩處恐怕也只能剩下一些城池了?！?p> “我知道。
不過你第一次來，可能會搶一些東西，下一次，除非你啃掉城池，否則你會一無所得。”朱由檢笑道：“而且，大明有萬萬百姓，卻不知你有多少兵力消耗，有十萬嗎？”
也沒提土默特幾部，這幾部戰(zhàn)力委實上不得臺面，當然是與林丹汗比。
“呵呵?！绷值ず共灰詾槿唬骸斑@后果你承受不起?！?p> “是很難承受。”朱由檢點頭：“不過朕愿意冒這個風險?！?p> “我都不用和你作戰(zhàn)，只需要讓你搶不到東西，土默特部等自然會勾結后金來攻打你，我要做的，只是旁觀而已?！?p> 林丹汗沉默片刻，道：“后金來了，自然有刀劍等候?！?p> 朱由檢也笑了：“朕怎么聽說，你連都城都放棄了。
朕還聽說，現在留守左翼的多羅特部被后金打的很慘?。 ?p> 又道：“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要互相試探了?！?p> 林丹汗再次沉默，現在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了。
這位大明的皇帝似乎對蒙古內情了解很多，這很奇怪。
“就算如你所說，我大不了退回漠北，這樣一來，你可就要單獨面對后金了?！?p> 朱由檢大笑：“我現在不是單獨面對后金嗎？
何況，后金收服了漠南，漠北還能安全嗎？”
“試探的話也別說了。
說到底，你我合則兩利。
不過怎么合卻是要仔細商議商議的?！?p> 訛詐無效，林丹汗沉默了一會。
大明皇帝的嘴硬不奇怪。
以前也是這樣，無論大明官員還是皇帝，無論仗打的輸贏，這嘴上是從不服輸的。
最后總要給他們面子，他們才會很不屑的說：這是看你可憐，賞你的。
這次有些不一樣，這皇帝看似很有把握。
心內盤算了一會才道：“撫賞不能取消，至少右翼8.8萬兩與本部12萬兩撫賞不能取消?！?p> “撫賞的事，沒得商議?！?p> 這不行！
右翼原本從嘉靖時沿襲下的撫賞，宣府5.2萬兩，大同2.2萬兩，山西1.4萬兩就是他的底線，這是大明白送給蒙古人的銀子，不要白不用。
本部撫賞12萬兩則盡力爭取，也不是不能放棄，畢竟已經不幫著大明打仗了，再要撫賞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可現在居然一點不給！
既然談不成，而他是大元的大汗，高傲的頭顱從不會被外力壓低。
“既然如此，咱們用刀劍說話。”
“何必急著下結論，何不稍等片刻，看朕還有什么提議。”朱由檢悠然的道。
林丹汗沒有說話。
朱由檢先向曹變蛟招招手，又道：“朕會派人將宣府張家口堡邊市收管，以后只對察哈爾部開放，每月開市一次。
不過你要自行在口外檢查客商，如果被混進來別的部落，大明可是分不清的?！?p> 這很正常，蒙古大小部落沒有100也有99，大明很難分得清。
“大明會購買你們的牛馬羊駝，各種皮毛，堿，等等，你需要的貨物，朕會盡量提供，包括這些。”伸手指了指遠處的曹變蛟。
大明堿的來源，很大一部分就是蒙古人提供的。
馬匹也很重要，這幾年里禁軍最少需要十萬匹戰(zhàn)馬，只多不少的駑馬，這都要在林丹汗這里打主意。
至于邊軍缺馬？
每年五六萬的馬匹買進來，各邊軍還是哭著喊著沒馬，其中的貓膩還用說嗎？
要知道馬匹的服役期是長達六七年的。
——
曹變蛟、宋紀抱著一堆刀劍鎧甲走來，旁邊兩個臺吉緊張的跟著。
來到近前，將軍器放在桌上：“大汗請看?！?p> 二人隨即站到朱由檢一側兩人中間，手已經按在了腰刀柄上。
林丹汗看了曹變蛟一眼，笑著贊道：“好一員戰(zhàn)將，可惜太俊了些?！?p> 曹變蛟尷尬了，這是什么話？長得俊也有錯？
朱由檢也是大笑，他也一直這么認為。
林丹汗站起身，為了避嫌，轉到朱由檢斜對面。
伸手拿起一把腰刀，卡簧‘嗆啷’一聲，刀已經出鞘，細細打量幾眼：“不錯！算得好刀?！?p> 看了看自己的佩刀，沒有舍得：“珠穆爾，你來試試?！?p> 珠穆爾臺吉只想罵娘，你不舍得，我就舍得了？
無奈，拔出腰刀一刀砍了上去。
心疼的看看，還好，只是崩了個細微的豁口。
再看另一把，多了個米粒大小的豁口。
再拿起鎧甲掂量掂量，用豁口的腰刀砍了兩刀試了試。
箭頭槍頭都一一試過，示意珠穆爾退下，他轉身坐回椅子。
曹變蛟、宋紀也識趣的拿起軍器退下。
林丹汗默默的權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