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調面糊,我試著把幾片疊在一起,夠厚的!針線要穿過這么厚的鞋底,將它們納起來,真是要手勁兒,要功夫!
我可算明白婁婆子要我看著就行,說我的手勁兒不夠,是大實話了!
知道該怎么做了,我也就不逞強了。以后日子長著呢,慢慢學著做就是了。
這晚他特意回來的早了些,還給我?guī)Я颂枪c心,說過年要漲價,如今買了正好。
迎著他依舊有些擔心的眼神,我告訴他,這一天都在跟著婁婆子學著干活,沒想那些煩心事。
他安心的笑了,問我學了什么,我二人一壁吃晚飯,一壁說著如何做鞋底,聽到我最后還是偃旗息鼓,交給婁婆子做。他點了點頭道:“術業(yè)有專攻!你知道怎么做就行了,別費那個神了,您哪有那個手勁兒!”
晚間,我沏著茶,見他又開始調墨,想起我還說要給迎兒畫幅紅梅消寒圖,望著墻上的消寒圖,不禁有些遲疑…
“不想畫就算了,以后八成也難得一見了!”聽得他道
我不禁重重嘆息:“還是畫吧!我答應她的,畫了給襄媽媽好了…至于襄媽媽要怎樣處置,我就不去想了…”
他點頭道:“由得你,去把今日買的糖果拿來嘗嘗吧,買了那店家新制的糖果…”
新制的是芝麻花生糖果,還好不太甜!
我思量良久,對他道:“我們今年過年就不做新衣了,可好?”
他停下筆,不解的看著我。
我接著道:“這些日子我們其實都是在穿新衣,說是不做新衣,我們日常穿的也不算舊衣,都是這些日子做的,我看著夠了,不必再添置了。若是開春要離開,也少些行頭,到時候,定是要添置春裳的…”
他笑道:“我無所謂,穿干凈了過年就行!南兒添置幾件吧,我們成親頭一年,南兒就沒有新衣過年…就添置一身吧!就過年穿的一身?”
我端了茶盞與他道:“自從來這里我就一直在穿新衣,不差這一身,其實穿新衣是圖個好看,要說舒服,還是舊衣舒服,我們就舒舒服服的過個年好了!你答應了,就不用管了!我拿主意!”
他接過茶盞,望著我道:“人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南兒卻都要舊的…”
我輕輕扯著他的衣襟,搖了搖道:“舊的暖和呀!”
我二人都覺著只要我們在一處,過不過年都一樣。婁婆子卻是忙著給我們張羅,聽說我不裁新衣了,婁婆子笑道:“我看著娘子的衣裳,件件都是新的,哪件穿出來都好看!”
不管過不過年,日子依舊那樣,上午送了他去學堂,收拾了東次間,就去西次間,依著他的書單子,幫他整理文案。
下午研墨畫消寒圖,累了就去廚房,吃了婁婆子做的各種吃食,與她閑聊歇歇。
晚間,沏茶,他做他的功課,我接著給迎兒做膝褲。
消寒圖簡單,畫過多少次了。畫好也懶得再找人裝裱,他幫著我裝裱了。
看著裝裱好的九九消寒圖,他輕聲道:“南兒長進了呢!這幅畫明明是一樹紅梅,我卻能覺出有冬雪的涼意…”
是的,涼意,人心的涼意…
將畫交給襄媽媽時,襄媽媽目光雜亂道:“還想著與娘子說一聲,我就不在家過年了,過幾日,我也去她姑姑家,與我家迎兒一道過年…”
我已是想到了,可聽著襄媽媽說出來,還是覺著心里一涼,依舊笑道:“過年是要一家人團聚,天冷路不好走,你不如早些啟程,路上走慢些!”
襄媽媽笑道:“是呢是呢!就是這樣打算的…這個畫…”看她不想收的模樣,我澹澹道:“這是我答應了給迎兒的,還有給她做的一條膝褲,過幾日就好,還要煩勞媽媽一道給了迎兒,麻煩您了!”
襄媽媽看著手中的畫,愣怔了半晌嘆道:“娘子…你和官人還是回家過年吧!再從家里帶一兩個人來,婁婆子就幫著打個下手。你們大戶人家,這樣也才合適啊!”
能聽得她說這兩句,我心底還是有些溫暖而酸楚的…
不禁感慨,想起春媽媽說過的:“人心都是肉長得…你拿真心待人,真正有心的人,自會拿真心還…”
我笑著道:“今年不行了,一來天寒地凍,回去太折騰,不如開春天氣暖和,路好走了再說。二來學堂里官人也走不開,那位小公子應該是二月考童生?!?p> “二月考?這縣太爺也不能好好過個年了!”襄媽媽吃驚道。
我笑道:“那倒不必,衙門里自然有教喻,這些專司這樁事的人,這些人自然要提前預備著,待正月十六開衙之后,他們估計是要忙一陣子,縣太爺?shù)故侵恍柽^問即可,不必親力親為?!?p> 襄媽媽恍然大悟道:“是這樣??!我們平頭百姓,還真不懂這些,還是娘子厲害,這些都知道!”
笑著與襄媽媽寒暄幾句,回了房,不禁有些擔心,萬一襄媽媽提前走,我這膝褲可還要幾天才能出的來。
忍不住在婁婆子面前嘮叨了兩句,婁婆子笑道:“您放心吧,襄媽媽前幾天還與我說要備些年貨呢!她和閨女都在別人家過年,這年貨可不能薄了,不好看?。∥夜烂倏煲驳闷甙颂?,娘子也做的出來了,來得及!”
我叫婁婆子幫我探聽著,襄媽媽究竟何時走,我自己關在屋子里趕工…
他卻心疼了,晚間,他拉著我的手道:“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睛!累成了這樣!家里那兩個丫頭要是在,非打死我不可!不許再做了!以后只許白天早一個時辰,午后一個時辰,晚上不許做了,多傷眼??!”
我只好松了針線,回握著他的手,他的手比我的手大多了,卻和我的一樣白皙,骨節(jié)分明,飽滿的指甲,粉粉的,煞是好看。
忍不住問他道:“那位小公子沒淘氣吧?”
他輕哼一聲道:“淘了我就治他!我還怕他?哼!”
我不禁好奇道:“你如何治他?有什么好法子?說說我聽聽!”
他輕嘆一聲道:“沒有好法子,就是讓他抄書!抄到他沒脾氣…”
我沒忍住,笑了起來道:“是抄的發(fā)脾氣吧?”
他點頭道:“剛開始是發(fā)脾氣,我拿戒尺看著他,不敢發(fā)脾氣了,悶著頭抄,抄的不好重新抄,到我滿意為止!就沒脾氣了!”
這是師生倆斗智斗勇嗎?!
卻聽他重重嘆了一聲道:“煩的是那位小姐,他們家的桃子小姐!三天兩頭往學堂跑,說是關心她弟弟,什么毛病啊!我三天兩頭要回避她!這是學堂!我一個先生,在學堂回避她,她怎么那么…唉!不說了!她再這樣,我就要與陳管事說說了,這樣可不合適!成什么體統(tǒng)!”
我大笑起來,他也有被氣成這樣的時候,竟然大叫體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