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一壁拉著我,一壁將信遞給我道:“拿去看!還像個孩子似的!”
我如何好意思看,推了道:“不看!又不是寫給我的!舅母只告訴我,母親可好?”
舅母嘆息道:“你們母女??!明明一個擔心一個,還在我面前裝!好!知道你受了傷,受了氣,同我說,也教你知道在外不易!被家里人護得太好了!不知世事艱難!我還不曾與你母親說,你想留下學繡花。我尋思著,待我們與梅娘子見了面,同她說好了,我在與你母親說個明白,秋媽媽找宅子的事可有眉目了?”
琉璃端了茶盞進來,我拿起呈給舅母,聽了這句,我不禁笑道:“莫不是舅母掐指頭算出來的,我還沒開口,您就知道我要說什么!”
舅母接過茶盞道:“如今越發(fā)會哄人了,秋媽媽這些日子,一直在為著留下來尋宅子,可是有滿意的了?”
秋媽媽嘆息搖了搖頭,我將適才我們商議的與舅母說了。
舅母點頭道:“那就先賃下來再說吧!總要收拾個能住的地方,待見了那位梅娘子,定下來,我也該回去了!秋媽媽、琉璃就留給你。”
我內(nèi)疚起來道:“是我耽擱了舅母,梅娘子是個爽快人,不會耽擱太久!舅母…”我拽著舅母的手,委實舍不得!
舅母笑著柔聲道:“看見我們南兒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忽的正色道:“依著你的意思,你舅父叫那位公子去書院了。因著你們的事,你舅父與那位公子的父親,也有了書信往來,你們?nèi)缃竦那樾文羌乙仓獣粤?。他父親也道,去書院也好!他父親會修書給山長,讓那位公子好生讀讀書,說他這些年的書都白讀了!待你養(yǎng)養(yǎng)身子,今年底,你舅父打算再修書一封問問那位公子的父母,差不多給你們把親事辦了,你不可再淘氣!有什么要與家里說,那人若不好,自有家里長輩在,長輩自會處置,你不可再任性!”
我羞愧不已,低著頭聽訓。
想問問那人可好,又不敢問…
或許是吃藥的緣故,剛來客棧那幾日,睡得很是踏實,起來還有些迷糊。待傷口慢慢愈合,郎中改了方子,漸漸難入睡,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向來有擇席之癖,更何況身邊沒了一個人,失了那個暖著我的人…
手情不自禁的往那邊伸去,以往的觸手可及,如今已遙不可及,只余一枕冰涼…
秋媽媽發(fā)現(xiàn)了,只說這屋子太冷了,要與我一同睡,像兒時乳母哄我那樣,拍著我,哄著我…
這晚,我忍不住問秋媽媽:“媽媽,你說江哥哥若是知道,我…沒了那個孩兒…他可會怪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還敢怪你!他還有臉怪你?!若不是他做事沒了章程,你能這樣?!”秋媽媽余怒未消,我急忙忍住,不敢再問…
“他一個大男人,護不住自己妻兒!…好了,不說了,再說姑娘又該難受了,快睡覺!你再這么不好睡,我只能請那郎中加藥了!你才多大??!就睡不好,將來可如何是好!媽媽拍著你,好好睡??!”秋媽媽說著,伸了手拍著我后背…
我還是在想,他會不會怪我…我不敢見他,盡管我真的想他,卻不知如何見他,能與他說什么,從小到大的無話不說,如今見面,是不是已經(jīng)無話可說…
我的傷愈合的很好,妞妞那邊,芽兒也說恢復的不錯,估摸著就這幾日能回繡坊了。
我也時常在問著琉璃,芽兒的傷如何了,琉璃竟說已是看不出來了!或許是習武之人,恢復的更快些吧。
這一日,芽兒探望了妞妞,回來就與我道,梅娘子這幾日不必守著妞妞家,問我何時有空,她來拜訪舅母。還說打算回繡坊,要芽兒也回去,幫著她規(guī)整規(guī)整,妞妞也好搬來繡坊。
我遣了琉璃問舅母何時有空,舅母說都有空,就看梅娘子的安排。
芽兒高興道:“那就明早吧,明早梅娘子過來拜訪了夫人,我們就回去規(guī)整繡坊,正好!”說著就與琉璃一道跑了出去,各自送消息。
我轉(zhuǎn)身就對秋媽媽道,明日穿簡單些。
秋媽媽無奈道:“我可不能叫姑娘還穿那樣的粗布衣裳,我挑了素凈的細棉布的總可以了吧!”
我也無奈,只能如此了。
芽兒回來道,梅娘子問了我和舅母的作息時辰,應該在我們吃了早飯之后來。
第二日,果如芽兒所言,梅娘子踩著時辰,在我和芽兒陪著舅母用了早飯,丫鬟婆子撤下去之后,我們才坐定,梅娘子就來了。
帶了些時令瓜果,我引著梅娘子見了舅母,梅娘子竟是立即拜倒,口稱:“多謝夫人搭救之恩!”
一屋子人急忙扶了她起來,舅母親自拉著她道:“合該我們南兒拜你呢!你可是救了她的那條小命!我不過順手打發(fā)了幾個混賬東西,不值得你這樣!”
梅娘子嘆息道:“于夫人而言是順手打發(fā),于我們卻同救命無異!”
舅母拉著她坐下,柔聲道:“這才是緣分呢,你在我們南兒最緊要的時候救了她,我本是來感謝你,偏偏來的時候也幫了你,這是能彼此幫扶的緣分呢!那我們就兩清了,不提了可好,你們兩姐妹好生相處就是!”
梅娘子卻感慨道:“我哪里敢與南娘子姐妹相稱,一直是我怠慢了!”
舅母卻笑道:“我可聽說伺候救命恩人,可是要立生祠的!姐妹相稱是怠慢了你!”
梅娘子無奈道:“夫人玩笑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舅母這才點頭道:“我這個外甥女兒,是個被家里慣壞了的,不知世道艱難,還要麻煩你以后多與她說說,免得她混不吝的到處闖禍。”
梅娘子笑道:“夫人太謙了,南娘子是個溫順性子,最是容易相處,又寫的一手好字,我們繡坊但凡見過她的,可是都喜歡她呢!我那個師姐家的小丫頭,還念著她南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