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在墳中死去
周然心中大駭，仔細(xì)回想起剛才的一切，還真像是自掘墳?zāi)?，將自己給埋了?？墒沁@是冥冥中自有指引還是偶然呢？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然想掙扎出來，但是根本毫無辦法，全身上下全被緊緊地包裹住，連靈魂也被禁錮住了一般。
深深的無力感讓周然心中越來越慌張，氣息也越來越急促，但越是這樣。那泥土的氣味越是竄進(jìn)他的鼻孔，氣管，直至肺部乃至全身所以細(xì)胞。
此時的泥土不再是春天雨水灑下，飄出的淡淡芬芳。而是帶著一股窒息的氣味，將周然的腦袋熏的頭昏腦漲，幾欲炸裂。
“要死了了嗎？”周然腦中不清醒，思緒也混亂起來，這時諸多畫面直接漂浮在他的腦海之中。
有家人的歡笑，有在山上打獵的聚精會神，有偷聽教書先生講課的小心翼翼，還有對神通廣大的符師的崇拜。這些畫面一遍遍在周然腦海中閃過。
向他展示著這平凡的一生。沒有什么大事，沒有什么驚喜，很是平凡。如風(fēng)平浪靜的湖面，沒有風(fēng)吹來，波瀾不驚。
淚水從周然眼角落下，他的心中很難受，這一輩子就像白活了一樣。還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沒有去到一座都城，只進(jìn)過幾次鎮(zhèn)上，聽過幾句不一樣的叫賣罷了。
“我才十五歲啊。怎么就這樣死了呢？連家人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我不在了一定不知道我已經(jīng)下葬了吧。他們會很擔(dān)心吧?！?p> “父母會滿天下的找我吧，等著我吃飯，在家門口盼望著我回來，他們一定很是著急吧。還有小妹也一定很擔(dān)心吧?！?p> “他們會不會以為我離家出走了呢？”
周然混亂的大腦中，不斷地向著日后將會發(fā)生的一切，心中很是擔(dān)心，他放不下他的家人。這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牽掛他的人了。
對于其他人而言，自己的離開不會有任何影響，他們根本也不會在意。這世界上平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每天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幾年過后，幾十年過后，有關(guān)那群人的一切除了一座墳還留下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就真的什么也剩不下了。
哪怕是有個人一直掛念著，但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平淡，最后別遺忘。
周然很難受，他想大哭出來，但是那繩子已經(jīng)將他的頭緊緊地包裹，哪怕做一個小動作都沒有辦法。
周然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是他在這里面已經(jīng)感覺到過了很久一樣。這種枯燥的沒完沒了的時間，他很難打發(fā)，此刻他倒恨不得自己馬上死去。
那樣就能少受一些折磨，特別是孤獨(dú)的等待死亡的折磨，隨著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他的精神弄得近乎崩潰。
在繩子的包裹下，周然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只能每日不斷地呼吸著那悶人的泥土氣味。這氣味令周然心中作嘔，但卻沒有辦法。
一年過去了。
周然還沒有死去，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但是整個人已經(jīng)顯得有些瘋癲。眼中暗淡無光，嘴中也不斷念叨著什么，已經(jīng)麻木了。
此時，他的全身上下，已經(jīng)開始腐爛，這是周然能真實感覺到的，他的臉皮膚變得很白，缺乏血色，其中有些地方還長出了尸斑，很是恐怖。
一股腐朽的氣息每日籠罩著周然，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不斷死去。此時那泥土的氣味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他而言，全身腐爛的氣味最是刺鼻。
這氣味不止是從身體外面飄進(jìn)來，也從周然的身體內(nèi)飄出周然的鼻子。那是周然內(nèi)臟開始腐爛的味道，這種味道充斥著他的全身。
更是在繩子的層層緊密包裹下顯得濃郁異常，一點(diǎn)氣味也飄不出去。全部籠罩在周然的身上，不斷地告訴他他正在腐爛，正在死去。
又一年過去了，周然身上僅剩的肌肉已經(jīng)完全腐爛，那種濕潤的但是卻很惡心的感覺每時每刻都刺激著他的心神，讓他崩潰。
牙齒已經(jīng)全部裸露在了外面，頭上也是皮包骨，還僅剩幾縷白色的頭發(fā)亂糟糟的散在臉上。這就是周然的現(xiàn)狀。但奇怪的是，他還是沒有死去，反而對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
但也就是這種越來越清晰的死亡感，讓周然瘋了，在繩子之中瘋了！
他的心神已經(jīng)崩潰，他實在是忍受不了那無邊無際的孤獨(dú)，無法動彈的無助，還有看不到盡頭的死亡。
亂七八糟的想法，思緒在周然心中產(chǎn)生，在他的腦海深處回蕩。甚至還出現(xiàn)了很多奇怪的聲音，每一日在他的耳邊低語。
悄然訴說著什么，但說的人很多，說的很快，說的很小聲，周然只能聽見只言片語。
“墳……墳……”
不停的嗚咽聲從周然空中傳出，透過厚厚的繩子，又透過厚厚的泥土，最終只剩下很輕微的低語，在這亂葬崗之中飄蕩。
那黃土小土包依然沒有變樣子，還是一如周然第一次看到的一樣。泥土很新鮮，散發(fā)著獨(dú)特的大地的氣味，讓初次問道的人能感覺到原始的味道。
那塊小木牌依然插在前面，好像經(jīng)歷了很久遠(yuǎn)的歲月一樣，未曾動過。
周然被困在繩子中的第三年。
此時的他已經(jīng)只剩下了骨頭，除了雙腳，雙手，其他的部位都是他自己的。有時死無全尸的想法會出現(xiàn)在周然心中，但他不知道也想不起來自己的雙手雙腳去哪里了。
為什么是一副這么奇怪的骨頭安在自己的身上。這副骨頭很古老，比周然身上的骨頭不知要古老多少個年頭。就像天地誕生時就存在一樣，連歲月也無法讓他損壞。
周然沒有了思想，說不出話，也沒有感覺，四周的一切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但不變的是他依舊在感受這緩慢的死亡，即使到現(xiàn)在他還是沒有死。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腦子，如果沒有的話自己怎么思考，但是有的話為什么還沒有腐爛。
“我是誰？這里是哪兒？”周然很混沌，分不清情況，也沒有了本能的意識，只是覺得就這樣一動不動就是他的最本來的樣子。
他把自己當(dāng)成了一塊石頭，又或者是一塊木頭，他不知道，他分不清這兩者的區(qū)別。他也不知道這周圍的是什么。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
周然的骨頭開始腐爛，其中很多地方斷裂開來，露出其中的骨髓，但那些骨髓此刻像灰一樣，不斷飄散開來，覆蓋在周然身上。
此刻他的頭骨也出現(xiàn)了一條長長的，很深的裂痕。那道裂痕直接從他的頭骨處貫穿他的整個臉部。就像一把刀直接將他的頭切成兩半，留下的刀傷一樣。
哪怕輕輕一碰，就會瞬間直接裂開，變成兩半。
但周然還沒有死，一絲魂光還在其頭骨里閃爍著微光，持續(xù)著他的生命最后一瞬。不過周然和死了沒有區(qū)別。
他現(xiàn)在沒有意識，沒有感知，什么都沒有，哪怕植物也比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要好。起碼富含生機(jī)，能感知天地萬物。太陽大了可以收緊樹葉，太陽弱了舒展樹葉，這是本能。
可周然沒有，他的渾身被濃濃的死氣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