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將馬匹全部洗刷好后,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
原本還吵吵嚷嚷的幾人此時已完全沒有了斗嘴的心情,筋疲力盡地癱坐在在馬廄旁的草垛上,只有祁煦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一旁。
他是眾人里最無辜的一個,今日卻干了最多的活,馬廄中幾乎一半的馬都是他刷的。
那剩下的三個人,不是只顧著拌嘴吵架,就是明目張膽地偷懶,妥妥的一群好吃懶做豬隊友。
冉醉心道,也虧得祁煦脾氣好性子軟,換做是她,非得暴打自己一頓不可。
反正無論如何,事情搞定,他們總算可以回家了。
冉君翌被侍衛(wèi)簇?fù)砥饋?,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可臨走時還不忘狠狠地瞪眾人一眼。
“你們給我等著,本殿下遲早找你們算賬!”
“等著就等著,怕你嘍?!比阶碜隽藗€鬼臉,反正以后也沒打算和他和平共處。
只是,祁煦那邊……
她側(cè)頭看去,發(fā)現(xiàn)衛(wèi)謹(jǐn)正一臉開心地將胳膊搭在祁煦肩頭,與他套著近乎,反觀祁煦,則被他弄得一臉惶恐茫然。
“祁兄,你不用怕他,咱們好歹也算是同甘共苦過的人了,小爺我這人一向講義氣,你今日幫了我,我就認(rèn)你當(dāng)朋友,以后二皇子要是再敢欺負(fù)你,你就告訴我們,我們替你出氣!”
他看向冉醉:“阿嵐,你說是不是?”
冉醉有些哭笑不得,衛(wèi)謹(jǐn)想要認(rèn)兄弟,還非得搭她這個人情。
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
祁煦對他二人突然的示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拘謹(jǐn)?shù)叵蚨诵羞^一禮,又說了好幾番道謝的話,這才同他唯一的侍衛(wèi)章恒一道離去。
冉醉望著祁煦的背影,問衛(wèi)謹(jǐn),“你之前不還說人家煩呢么,怎么現(xiàn)在轉(zhuǎn)變態(tài)度了?聽你方才話中的意思,他今天幫過你?”
衛(wèi)謹(jǐn)點頭。
“今日刷馬的時候,有一匹馬驚了,差點踢到小爺,幸虧祁煦及時跑來拉了那馬一把。小爺向來知恩圖報,既然他救了我,那我以后就勉勉強強罩著他好了?!彼贿呎f,一邊十分自得地扇著扇子。
冉醉又聞到了那令人永生難忘的馬糞味。
她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兒?”她怎么不知道?
她明明記得自己幾乎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馬廄啊。
“你?”衛(wèi)謹(jǐn)瞥了她一眼,“你當(dāng)時正和那匹叫紅紅的蠢馬聊的正歡呢,哪里有空管小爺!”
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控訴。
冉醉干笑了兩聲,岔開話題。
時辰不早了,二人沒說幾句,便登上各自馬車打道回府。
馬車?yán)?,冉醉正揉著酸痛的胳膊,就見青映從車外探進(jìn)了個腦袋,十分貼心地遞給她一個散發(fā)著香氣的油紙包。
忙了一天也沒來得及用膳,此時見到吃的,冉醉頓時兩眼放光。
“青映,你簡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三兩下打開紙包,她看清了紙包中的東西。
一塊塊淡青色的糕點被整齊碼放在里面,那糕點花紋精致,樣式小巧,每只上面還用秀氣的筆跡寫了個小小的‘竹’字。
“咦?這東西……是不是青葉酪?”她驚訝地問道。
“郡主知道這個?”青映道:“奴婢可是今日方才聽人說的,這青葉酪乃是樂棠一絕,色香味俱佳,是用城郊獨有的青云竹制作而成的,別處很難吃到,所以奴婢才特地買來給小姐嘗嘗?!?p> “竟真是這個?!比阶磬哉Z。
好巧不巧,這東西,她昨日剛在蘇子墨的手札里讀到過。
說來也奇怪,蘇子墨這個人外表看上去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平日里卻極好甜食,不說別的,光是那手札里記錄的甜品就有好幾種,花樣種類繁多,有的甚至連她都不曾聽聞。
“青映,先別回府了,我要去個地方?!比阶愍q豫片刻才說道。
今日干活時,她想了許久,覺得蘇子墨沒上早朝這件事多半與她有關(guān)。
雖然她不喜蘇子墨,但若真是害他與蘇夫人母子心生嫌隙,或是背地里被人詆毀,她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也還是會痛的。
“郡主,我們要去哪兒?”青映問道。
“蘇府?!彼p輕吐出兩個字。
……
冉醉讓青映將馬車停在上次衛(wèi)謹(jǐn)抱過的那棵大樹旁,便翻身跳了下去。
“你先回府等我,我晚些再回去?!彼龑η嘤痴f道。
青映點了點頭,徑直打馬返回,沒有絲毫猶豫。郡主的決定她完全相信,從小到大一貫如此。
冉醉再一次溜進(jìn)了蘇府。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她輕而易舉地便找到了蘇子墨的清輝堂,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此時院落的主人并未歸來。
她心下疑惑,這大晚上的人還能跑哪兒去?
難不成是她想多了,蘇子墨今日不上朝其實是有其它重要的事,和她并沒有關(guān)系?
可是不對呀,看蘇夫人昨日那神情,又豈會輕易將蘇子墨放跑......
她想了許久也沒能得出個結(jié)論,正準(zhǔn)備離去,卻不經(jīng)意瞥見蘇府遠(yuǎn)離臥房的西南角,一片漆黑之中,還有一間屋子亮著燈。
本著瞎貓碰死耗子的心態(tài),冉醉摸了過去,撥開重重掩映在屋子周圍的樹木后,她看見了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冉醉沒想到,蘇子墨居然會被罰跪祠堂。
蘇家的祠堂修在府中最偏僻的西南角,地處偏僻,離主廳較遠(yuǎn),平日里往來的人并不多,此時又正值深夜,故此時除了蘇子墨外,并無他人。
冉醉看著少年挺得筆直如青松一般的身影,覺得仿佛下一刻,這人就要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她向來不喜歡這種過于清冷的畫面,抬腳想要走進(jìn)屋內(nèi)打破這種感覺。
“祠堂乃蘇家重地,外人不得擅闖,郡主請留步。”幾乎是同一刻,蘇子墨聲音響起,即便沒回頭,他竟也準(zhǔn)確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蘇大人,我也不是第一回擅闖你們蘇家的重地了,你難道還沒習(xí)慣嗎。”冉醉絲毫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大搖大擺地走入屋內(nèi),還十分不要臉地找了個軟墊,在蘇子墨身旁坐了下來。
蘇子墨想要將此人趕走,無奈正在受罰,只能老老實實跪著。
“蘇大人怎么知道是我?”冉醉好奇地問他。
蘇子墨沒有回答。
冉醉也不介意,繼續(xù)感嘆道:“你今日沒上朝,原來真是被你母親懲罰了啊。”
她蹭著軟墊向前挪了挪。
蘇子墨隨即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馬糞味,他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冉醉當(dāng)然注意到了他這細(xì)微的表情,她瞬間壞笑起來,“蘇大人別皺眉啊,我這一身馬糞味,可都是拜您所賜呢?!?p> 她道:“陛下看了你的折子,一氣之下讓我們連同祁煦四人將承澤進(jìn)貢的御馬全部洗刷了一遍,我今天可是半點沒閑著?!?p> 蘇子墨終于開口了,“郡主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p> “嗯沒錯,本郡主確實沒怨你。”冉醉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道:“反正蘇大人過得也不舒坦,大家一起挨罰,公平的很,我完全沒有意見。哎對了,我還沒有問呢,蘇大人你這是第一次挨罰吧,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同本郡主交流交流心得體會?”
蘇子墨冷下臉道:“郡主深夜來此,就為了說這些?”
冉醉笑著搖頭,“非也非也,本郡主只是碰巧路過,順道來探望下蘇大人罷了?!?p> 她開始在懷中摸索。
誰料東西還沒掏出來,就聽到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冉醉十分無語,怎么每次見蘇子墨都能撞上別人?她嘆了口氣,然后當(dāng)著蘇子墨的面堂而皇之地跳上了他家祠堂的房梁。
一團小小的人影出現(xiàn)了。
“哥哥,哥哥,恒兒來給你送吃的了!”軟糯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冉醉看著那圓滾滾糯米團子般的小男孩邁著小短腿跑了進(jìn)來,團子手中還拿著一個與身材比例幾不協(xié)調(diào)的超大版食盒。
“哥哥,我聽阿祥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所以我特意讓他從廚房偷偷拿來了這些,你趕緊吃吧。”糯米團子費力地將食盒拎到蘇子墨面前,擺出一副求夸獎的表情。
冉醉被他可愛的小模樣逗笑了。
糯米團子聽到笑聲,好奇地?fù)P起了頭。
“咦?哥哥,那里好像有個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