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將畫的細節(jié)看得更仔細些,冉醉又避開人群向前走了幾步。
“運筆流暢,如行云流水,筆法并未刻意追求繁復卻意味無窮?!比阶硇闹邢胫?,這幅畫作于秦朝,畫作十分出名,但作者卻一直不可考,許是當年因為各種原因而被埋沒了罷。
經(jīng)過哪位老臣一解說,冉醉已經(jīng)成功被這幅畫勾起了好奇心,因此,她便想通過這幅畫上的細節(jié)去揣摩一下作者的心境,可看著看著,她的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這畫作乍一看似乎沒什么問題,可反復觀察之下,卻讓她隱隱發(fā)現(xiàn)了些不對勁的地方。
從畫法和構圖的角度來看,這幅畫處理的都十分恰當,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可畫中使用的朱紅色卻與其它顏色看上去有些差別,尤其是當燈火在畫上照映之時,其反射的光澤度也要遜色于周遭。
“真是奇怪了?!比阶砻掳托÷曕止镜溃嫔蠋е鴰追趾芍?。
“郡主可是覺得此畫有何不妥?”身側突然傳來一句疑問,冉醉被嚇了一跳,她自認說話的聲音不大,卻不想還是被人聽了去。
她覺得那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抬起頭便看見了蘇子墨那張熟悉無比的臉。
咦?這家伙是什么時候跑到她身邊的?冉醉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心想,大概是自己方才有些心急,沒注意到旁邊的人。
蘇子墨看著冉醉,想起臨行前蘇恒對他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暗暗咬了咬牙。他原本并不希望見到冉醉此人,但架不住恒兒百般懇求,上次冉醉托他帶了些糕點給恒兒,這小子收到后便十分開心,央自己將他做的東西轉交給她,他最近事務繁忙,拖了許久幾乎快忘了此事,知道今日見到冉醉方才想起,剛想開口,便見她沉思著道了句‘奇怪’。
他并非是個好奇的人,不過這幅畫......蘇子墨看了看那幅四方步月圖,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冉醉有些差異,東冉高貴冷艷的蘇子墨大人,居然能夠主動上前同她搭話。
既然人家都開口問了,她也不好閉口不談,不過她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比較好。
這么想著,她湊近蘇子墨的耳朵。
見冉醉靠近,蘇子墨顯然是誤會了什么,整個人猛地后退一步,讓冉醉差點重心不穩(wěn)鋪在地上。
“喂,你這人怎么這樣!”冉醉穩(wěn)住身形,氣急敗壞道:“蘇大人,你不會以為本郡主想要占你便宜吧?”
她打量著蘇子墨,不得不說,這個人的相貌的確不錯,可就憑他那別扭古板的性子,她會喜歡他?那除非是天上下紅雨了!
冉醉冷哼一聲道:“你既方才問我有何不妥,我自然要回答你了,還不快附耳過來,這可是本郡主發(fā)現(xiàn)的秘密,我可不想宣揚的天下皆知?!?p> 蘇子墨聞言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最終不情不愿的挪近了一步,搞得冉醉像個逼良為娼的惡霸一般。
冉醉看他這幅模樣,心頭火起,故意扯了扯他的衣角,讓他身形降低了些,她知道自從第一次見面她扯破他的衣袖后,他最厭惡的恐怕就是她抓袖子這個舉動了,可她就是故意要這么做,誰讓他剛才差點讓她當中出糗。
一報還一報,誰也不虧!
“你看著畫上的朱紅色。”冉醉用眼神示意蘇子墨看過去,“是用朱砂畫的?!?p> 這一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可蘇子墨聽了后,目光微微一凝。
“郡主對繪畫還有研究?”
冉醉擺了擺手,“只能說是會欣賞欣賞,若真要讓我畫,那可就不行了”
她歷來認為自己是個優(yōu)秀的鑒賞家,不會做飯卻懂得欣賞美食,釀酒一竅不通但分辨近乎百種酒,雖說畫技慘不忍睹,但她會看啊。人生在世何必樣樣精通,圖個樂呵不就成了!
思緒回歸正軌,她清了清嗓子,繼續(xù)看著那朱砂的區(qū)域道:“無論歷史哪個朝代,但凡是苛求完美的畫家,都會對顏料有著極高的要求,尤其是秦朝時期,那時的人們使用的顏料都十分珍貴,他們喜歡從禽鳥的羽毛中提取顏色,可這位畫家并沒有這么做,反而在紅色處使用的是從礦石中提取的朱砂,實在有些令人費解?!?p> “或許是因為那位畫家的繪畫習慣,或者是經(jīng)濟拮據(jù),郡主也許是想多了?!碧K子墨道,音色有些深沉。
冉醉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你看,這畫中山峰處使用的青綠色,便是從翠鳥羽毛中得到的,既然他都能夠使用的起翠色,那為了整幅畫的協(xié)調,必然也會使用由紅妍鳥羽毛制作而成的朱紅,否則相比之下,朱砂的顏色就會相對沒有那么出彩,從而沒法讓整幅畫的效果發(fā)揮到極致?!?p> “我方才琢磨了許久,得出一個絕對能震驚全場的結論?!彼衩刭赓獾乜粗?p> “這幅四方步月圖,是后人仿制的?!?p> 女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俏皮,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蘇子墨耳際,讓想來沉穩(wěn)持重的他突然有了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你便如此篤定?”他發(fā)現(xiàn)似乎無論在什么時候,冉醉一直都是個十分樂觀且自信的人,除了有時候有些沖動盲目外,大體上也不算太差勁。
連蘇子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間,他對冉醉的態(tài)度逐漸發(fā)生著改變。
“當然了!”冉醉拍著胸脯道:“據(jù)我所知,紅妍鳥品種稀少,早在漢代后期便滅絕了,仿作這幅畫的人雖然畫技出神入化,但到底受到了時代的限制,才能讓我抓住小辮子,不過我倒是打心眼里佩服這位畫家,能還原出這么精彩絕倫的畫作,最重要的是連嫦娥的神色這種都能夠還原的一模一樣,絕對是個十分厲害的人,如果有幸能見到此人一面那就好了。”
蘇子墨看著冉醉略帶向往的神色,心道,恐怕若是她知道這幅畫是他畫的,想必就不會如此憧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