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姑姑看到靖苑臉上的差異,隨即笑著解釋道:“許是他犯了什么錯,被罰跪在這吧?!?p> 慧姑姑剛說完,一陣鞭子聲音就從遠處傳來,那掌事姑姑執(zhí)著鞭子狠狠的朝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jiān)抽去。
那太監(jiān)一言不發(fā),絲毫沒有反抗,只雙手緊握成拳,連腰都不曾彎一下。
靖苑看著這一幕,腳也不由自主的朝樹林那走去。
慧姑姑似乎想說什么,但終是沒有開口,只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后。
“你個小兔崽子,讓你去服侍婉嬪娘娘,你竟然敢偷娘娘最喜愛的琉璃花瓶。”掌事姑姑邊抽邊罵,抽的越發(fā)兇狠。
“那花瓶并非我偷的,而是婉嬪娘娘的貼身宮女佩兒栽贓給我的?!?p> 小太監(jiān)雖然在為自己辯解,但卻神情平靜,不卑不亢。
那掌事姑姑直勾勾的看著他,簡直要將她那雙眼珠子都瞪出來:“你個下賤東西,竟然還敢狡辯。”
那小太監(jiān)緩緩的抬起頭來。聲音不大,但卻一字一句的說道:“余年說的,句句屬實?!?p> “我看今天不給你點兒顏色,看看你是不會把東西交出來的?!闭f完,掌事姑姑又拿起鞭子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抽了起來。
靖苑走上前去,其實她內(nèi)心知道自己如今本不應該節(jié)外生枝,或許是那個小太監(jiān)不卑不亢的神情觸動了她,看到這一幕,終究還是覺得于心不忍。
“這位姑姑,請問他犯了何錯?”
那人一時拿不定靖苑的身份,但看她衣著像個官家小姐,只好放下手中的鞭子回應道“這個小兔崽子趁娘娘午休時一不留神竟偷來了娘娘最喜歡的琉璃花瓶?!?p> “那他偷拿花瓶是娘娘可親眼瞧見了?”
“這不都說了嘛,娘娘當時在午休?!闭剖鹿霉脤⒈拮永p在手心里,叉腰回答。
靖苑看了一眼掌事姑姑,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監(jiān):“既然娘娘并未親眼所見,但又如何斷定花瓶是他偷的呢?”
掌事姑姑看了靖苑一眼,確定自己之前從未在宮中見過她,態(tài)度越發(fā)傲慢起來:“這除了娘娘之外,還有伺候娘娘的宮女仆人,難道這些人都是個睜眼瞎?”
靖苑并不在意她趾高氣揚的態(tài)度,只緩緩的說:“也就是說,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能夠證明那花瓶是他偷的?!?p> 掌事姑姑一時也說不上話來,靖苑又繼續(xù)說:“既然如此,姑姑不妨找到證據(jù)再來懲罰他,若是不小心冤枉了他,旁人豈不是要說是婉嬪娘娘苛責下人?”
“這……”
“阿苑聽說婉嬪娘娘自入宮以來,端莊賢良一直是后宮嬪妃的表率,不是因為此等小事,落了他人口實,豈非對娘娘不利?”
掌事姑姑覺得靖苑說的有道理,但又一時不知如何怎么開口,場面僵持了起來。
慧姑姑走上前去,對那掌事姑姑說:“我覺得郡主說的有道理,再說你也已經(jīng)懲罰了他,不如今日就放他一馬吧?!?p> 都知道慧姑姑曾經(jīng)是太后的陪嫁宮女,旁人見到都得敬她三分,既然她開了口,那也不好再說什么,匆匆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那小太監(jiān)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朝靖苑行了個禮:“余年謝過郡主救命之恩。”
“你沒事吧,我看你似乎傷的不輕?!?p> 余年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并無大礙,有勞郡主關心?!闭f完就起身準備離開。
靖苑忙拉住他,有些擔憂:“你現(xiàn)在這樣回去,他們肯定還是不肯放過你的。”
靖苑想了想,轉(zhuǎn)身對慧姑姑說:“姑姑,阿苑想著,既然我已經(jīng)插手了這件事,斷然不好在此時撒手不管,不如讓阿苑先他回去,不知姑姑意下如何?!?p> 聞言慧姑姑和余年皆是一怔,慧姑姑隨即笑道:“郡主可是想留他在身邊伺候?”
靖苑沒有答話,算是默認。
“正好郡主如今身邊只有小七在伺候著,這孩子我看著也不錯,多個人也好?!?p> “那婉嬪娘娘那邊……”
“郡主不必擔心,現(xiàn)如今郡主可是長樂宮的人,旁人不敢為難的,此事交給奴婢去辦就可以了。”
“那就有勞慧姑姑了?!?p> 靖苑待著余年回到了偏殿。
小七接過靖苑身上的皮裘掛到一旁的架子上。靖苑看到余年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進來,便招手讓他過來。
余年弓著身子,一副溫順的模樣。靖苑從懷中拿出一瓶藥遞給他:“這是前些日子太后一并賞賜下來的,你應該用的上的”
“奴才多謝郡主賞賜?!?p> 靖苑看到他這副拘謹?shù)哪有Φ剑骸澳悴挥镁o張,我要你過來沒有任何目的,你若問我原因,恐怕我自己都說不上來。”
余年聽著并不接話,靖苑靖苑又繼續(xù):“在我這沒有這么多規(guī)矩,說白了,我也不是這宮中的人。”
“余年知道了?!?p> “你下去吧,那掌事姑姑下手不輕,你記得上藥吧。”靖苑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余年告了退,屋子里暖氣開的足,沒過多久靖苑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小七端著藥走了進來,見她似乎睡著了輕輕喚她:“郡主,該喝藥了,喝完藥在睡吧?!?p> 靖苑睜開眼睛,迷迷糊糊有些神志不清,口中藥的苦味讓她逐漸清醒。
小七接過空碗,欲言又止的樣子。
看她這副模樣,靖苑有些好笑:“你想說什么就說嘛,干嘛像一副小媳婦似的?!?p> “郡主,你可別取笑奴婢了。”小七猶豫了一會兒又繼續(xù)說:“郡主怎么想著把他帶回來了?”
靖苑想了想,才反應過來小七口中的他指的是余年。
“為什么會這么問,莫不成你以前見過?”
小七想了想說:“奴婢未曾與他說過話,只是奴婢從前在長樂宮當差,有幾次婉嬪娘娘在向太后請安時,奴婢似乎在婉嬪娘娘身邊見過他?!?p> 靖苑嘆了口氣:“你說的不錯,他確實是婉嬪的人?!?p> 小七抓緊那只空碗,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說道:“郡主,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p> 不似小七緊張的神情,靖苑盡管已經(jīng)猜到她要說什么,但卻越發(fā)淡定:“說吧,這里也沒有旁人。”
“郡主,奴婢打小就在宮里長大,自小就知道觀察主子們的神情,所以奴婢瞧著,那婉嬪似乎挺喜歡他的,郡主這樣把人要過來,或許礙于太后的面子不好發(fā)作,但保不齊私下記郡主的仇呢。”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回頭我問問他吧,他若是想回去我也不會攔著他?!?p> 小七點點頭:“郡主有所不知,在這宮中若沒有一點手段是難以生存的,郡主初來乍到,凡事要多留個心眼才好?!?p> 靖苑看著小七微微一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放心好了?!?p> 小七也隨即笑了,她圓圓的一張包子臉,兩個小酒窩時隱時現(xiàn)的。
小七替靖苑蓋好了被子,又換了個熱的湯婆子,收拾妥當之后就離開了。
興許是因為前幾日大病了一場,身體還沒有好全,靖苑這幾日總覺得有些精神不濟。小青離開后沒多久,她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夢之中,或許靖苑潛意識里還沉浸在以往的無憂無慮之中,他夢見母親在院子里揮舞劍,父親從屋里出來,溫柔的看著母親。
每當這個時候,母親便像小孩子一樣問父親自己的劍法有沒有長進,父親笑著回應母親,兩個人就這樣手挽著手越走越遠。
靖苑驚慌的揮舞著雙手,想讓他們帶她一起走。
黑暗之中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琉璃盞。
琉璃盞掉落在地上,靖苑也從夢中驚醒,她坐直了身子,自己從下午回來就一直昏昏欲睡,再醒來平時眼前這一片漆黑,靖苑有些茫然的坐在床頭。
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隨即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但由于四周一片漆黑,靖苑一時半會兒不能辨別來者是誰,只能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小七?”
那人并不著急答話,先點了一盞燈,提著燈緩緩地向靖苑走去。
借著微弱的燈光,靖苑才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余年?”
“奴才在,郡主有什么事兒吩咐奴才便可?!?p> 靖苑示意他將燈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余年照做:“我有些睡不著了,你同我說會兒話可好?”
余年還是先前那一副拘謹?shù)哪印?p> “說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明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便在宮中多生事端,但是還是忍不住將你要了過來,你若追問我緣由,其實我也說不上來?!?p> 余年并不搭話,只靜靜地聽著,或許是這黑夜讓人格外的有安全感,靖苑的話也不知不覺多了起來:“我雖然沒有證據(jù),但直覺告訴我,你是無辜的,今日看到你的遭遇讓我覺得...感同身受?!?p> “郡主何出此言,況且郡主身份高貴奴才只是一個下人,如何能與郡主相比?!?p> 靖苑嘆了口氣:“因為我們都是無枝可依的人?!?p> 聽到這話,余年的眼眸動了動,盡管只是這微小的變化,但卻被靖苑盡收眼底:“你若想回去也可以的,我這兒畢竟比不上婉嬪那的吃穿用度?!?p> “郡主抬舉奴才了,奴才走到哪兒,也不過只是一個奴才而已?!?p> 誰知靖苑突然狡黠的一笑:“聽你這話的意思,便是愿意留在這了?!?p> 余年這才反應過來她是以退為進,靖苑壓根就沒有打算將自己還給婉嬪。
這樣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郡主幫余年免去責罰,于情于理余年自當盡心侍奉郡主?!?p> 暗黃的燈光之下,身為奴才的余年,他的笑容竟散發(fā)出一股清貴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