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捂著嘰嘰咕咕的肚子,用木棍一下下挑著“劈啪”燒著的柴火。其上用木棍懸吊了一個深底鍋,鍋中白氣繚繞,沸水突突燒著,表面浮著一層粟米粒。
肚子又咕嚕了一聲,她用破木勺舀起一點,急急送入嘴中,可想而知被燙得跳起腳來,不過三秒,那喜滋滋入嘴的食物便獻(xiàn)給了土地爺。
這帶皮的粟子著實澀苦,味道簡直要延伸到腸子中,她再不喜也只能吞下,畢竟這是唯一的救命食材,當(dāng)然,還有一只冠美的母雞藏在草籠里,但她不好意思將雞拔毛燉了,盡管她“啄”谷子的模樣實在滑稽可笑。
她翻找出一件沒什么窟窿的青色長衣穿上,學(xué)著青皮水蛇的模樣扭了扭身子,而后笑得前仰后合。
吃飽穿暖后,她抱著去林子里捉妖怪的念頭,離開了院子。她拾起一根長棍和白石塊,每走幾步,便在樹上劃上兩道白橫。
剛開始?xì)舛ㄉ耖e,不疾不徐,但這樹木排列實在古怪,每走幾步便必須轉(zhuǎn)換方向,而只要一處錯了,便會繞回原處,簡直像古希臘神話中的克里特迷宮,可惜她沒有線團(tuán),就算有,這森林也有幾百公頃之廣,還是無用。
一個時辰后,峣玉的腦子似被線團(tuán)纏住,尋一頭往出揪,余下便纏地更緊,就像是被念了緊箍咒的頑猴,頭又暈又疼。
峣玉將頭發(fā)薅得亂七八糟,氣餒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上傳來熏人的異臭味,想及昨夜在數(shù)張獸皮上睡了一宿,她嫌惡地摸了摸鼻子,從地上彈了起來,然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尋見了一處溪流。
那溪流不算寬,自山上高處迸出,向南面流淌而去,因著山中地勢平緩,流速倒也不算疾。水看起來格外清冽,只零星幾片搖擺的浮葉,順勢漂流而下。
峣玉蹲在石頭旁,用雙手捧起一掬飲下,舒服地喟嘆出聲,接著利索將身上衣服拔光,整個人栽入涼涼的水里。
反正一路走來,別說是人了,連一只碎嘴的鳥兒都未瞧見。
她在水下浸了好一會兒才浮出頭,瀟灑地一甩長發(fā)和臉上的水珠。“咦”,她苦大仇深盯住水面上映出的臉,這面黃肌瘦,干不拉幾,儼然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臉是……自己?
原來她長了一張雌雄莫辨的臉,臉和身子一樣,干癟如同被踩扁的海綿。
她沒忍住給了水面上的虛影一拳重?fù)簟<茸屗厣?,好歹也尋個像模像樣之人吧,不說禍國殃民,好歹也得算小家碧玉吧,眼前的“骨架子”連自己都覺嚇人,更莫說其他長眼之人了。
哼哼,好歹尚未脫離人類這一種群,不過……最要緊的是她還活著,還活著。
峣玉爬到岸邊,擰干頭發(fā),又胡亂套上里衣與青色外袍,悻悻朝小屋方向走去。
好了,此刻更像離水上岸尋歡作樂的青蛇公子了。只不過她沒心情再扭來扭去,只是尋樹干上的記號便累地要死,七拐八拐,東闖西繞,終于回到了那間瘆人的小屋。
夜里,峣玉躺在一堆獸皮子上,聽著外頭寒風(fēng)怒嚎,如魑魅魍魎等妖鬼齊聚于此,她將詭異的長發(fā)覆在自己面間,雙目嗔圓,手臂環(huán)抱住顫如抖篩的身軀。
她堅信,此刻自己才最驚悚恐怖,無論誰人瞧見了都會被嚇暈。她自信心膨脹,漸漸在又累又餓中睡著了。
乍然幾聲“咚咚”聲響起,更確切的說是兇悍的砸門聲。
峣玉猛然從床上彈了起來,看向黑暗中欲要崩裂的門,那聲音仿佛一根尖尖的鐵樁,一下下釘嵌在她心上,連胸口的肉都在抖動。
諒她再自詡心寬膽肥,此刻也不敢輕易出聲,她索性把頭蒙在獸皮中,從里死死拽緊皮子,不留一點隙縫。
她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只不過不敢到處亂竄,而是屏住呼吸,假裝死了。
在她捂著腦袋以為必死無疑之時,那砸門的力道卻一點點變?nèi)?,直至徹底歸于平靜。
這一夜,她始終蜷縮身子,沒有膽量開門瞧上一眼,門外也緩緩沉寂下來,只有喧囂的夜風(fēng)一如之前狂肆,由三面匯來,沒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