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星羅棋布,月牙兒遙掛天際,流瀉出溫潤的色澤,為一望無際的大地增添了絲沉靜的美麗。
一塊遍滿雜草的空地上,一團鮮紅的火苗正簌簌燃燒,削尖的細干上穿著一只肥碩多汁的倒霉雞,油汁不斷流入竄起的火苗中,燃起更鮮艷的紅色。
一陣咕嚕聲甚合時宜的響起,峣玉蜷縮著身子,將頭支于膝蓋,圓溜溜的眼睛在烤雞上流連,口水不知咽下幾輪。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總覺那皮脆焦香的烤雞離她越來越遠,余光一瞥,果然罪魁禍首正狡猾地看著自己。
峣玉未忍住怒氣給了他一個白眼,便聽秦豈笑一聲,道:“欲速則不達,莫急莫急,這到嘴邊的美味怎能飛了?”
峣玉又白他一眼,軟軟無力道:“它是飛不動了,但我快要餓暈了?!?p> 她究竟昏迷了幾日,為何腹中似虎狼掏了個洞,只覺無盡的虛空,疾欲用烤雞來填滿。
終于,秦豈在她淚眼婆娑的攻勢下,扯下一塊吹至不燙遞給她。
峣玉滿心歡喜地將肉送入嘴中。
奇怪,味道香濃,卻帶有油油的膩味,而后喉間忽涌上一股惡心黏膩,讓她胃中一陣折騰。
“玉兒,乖,你太久未吃肉了,再等一會兒去去油再吃。”
峣玉悶悶點了點頭,又啃起了手邊的干饃——她在營帳時賴以維持小命的堅實后盾,好像入口了也很美味,在烤雞面前也不遜色嘛。
峣玉不禁深思,自己究竟有多久未食肉,軍中毋庸多言自是條件苛刻,肉食本就少得可憐,秦豈最早給她開的后門也盡是米面粥食,地瓜野菜類的東西,所以自己為了不搞優(yōu)待索性每日只啃饃饃,喝稀粥了,而再往前,在那黑林中,她最奢侈也只是食了一兩個雞蛋。
別人穿越怎像她這般慘烈?
長相性別不分,身材營養(yǎng)不良,被扔到無人詭異的森林中,沒吃沒穿還被嚇個半死,好容易命懸一線闖出外面,卻又親見打打殺殺,差點被敵人攻破城池而亡,如今還被人公子長公子短的稱呼,將過去連同性別一起抹殺。
天吶!她究竟上上輩子犯了何事,讓她遭此離奇厄運。
她不禁懷疑秦豈是哪位好心神仙所變幻,來解救她脫離苦海,延延壽數(shù)。
終于手邊干饃啃地干凈,烤雞也烤地干硬無油,峣玉只覺如硬鐵塊般難嚼,香濃味自是減半兒,不過倒是未有黏膩膩的異感了。
如此幽靜美好的夜晚,她盤腿而坐,如同啃肉干的老婆子,奮力啃上幾口,又栽起水壺咕咕喝上一口,倒是完全不在乎自己形象如何滑稽邋遢。
秦豈只覺月影下的她一舉一動那般生動靈活,雖然吃相不大雅觀,噬待改進,但卻透出一股十足的天然與純粹。
他微微笑了笑,倏然從她臉頰上捏下一個細小的顆粒,讓吃得不亦樂乎的峣玉又是一愣,然后肩背又一沉,那不知早滑落何處的長毛毯又被覆在肩頭。
她忽然鼻頭一酸,放下手邊食物,面帶愧色道:“秦豈,你傷勢如何?本該我好好照顧你,怎知我太能睡了,一睡便沒影兒了?!?p> 秦豈笑了一聲,“你個小沒良心,還知我需要人照顧?”
峣玉悻悻笑笑,“我錯了,往后保證不偷懶了,你快讓我瞧瞧傷口好些沒?”說著,胡亂擦擦自己的油手便朝秦豈撲來。
而后無視秦豈發(fā)臭的臉色,著急剝開那一層層的繁瑣衣衫,將腦袋探到那被月光映得誘人的胸口前,轉(zhuǎn)動眼珠,瞧個來回,見那一條條猶如蜈蚣印的粗痕恢復淺了些,才呼了一口長氣。
說了聲“無事”后,正要撤退,繼續(xù)啃食那吃剩的一只燒雞腿,忽身子重心一傾,秦豈一只大手已將她帶入自己胸膛,她唇間不由溢出一聲輕呼。
這個秦豈,總這般奸詐,她猝不及防總要被他戲弄一番。
將士們尚在不遠之地,且她二人置身于地勢稍稍高一截的平坡,眾人只肖抬眼望上一望,便可將這一副狼狽場面收入眼底。
“放開,要被別人瞧見了,我的老臉都要丟光了?!睄i玉猛地掙扭了幾下,抗議著他的無恥。
秦豈手掌力道卻半分未松,手指一點她小巧的鼻尖,語氣輕佻道:“你何來的老臉,便是有也早就丟光了。”
峣玉苦著臉又不滿扭動幾下。
“玉兒,乖,讓我好好抱抱你?!鼻刎M磁性的聲音忽散出烈酒般的香醇,馥郁醉人。
峣玉心頭一熱,徐徐將頭埋入他寬闊的肩頭。
卑鄙的秦豈,他胸前的衣襟還大剌剌敞著,也不怕涼風竄入著了冷。
秦豈似聽到她的心內(nèi)音,將她擁地又緊了緊。
峣玉嗚呼哀哉之余,又瞧著天際縹緲的一顆遠星,不知為何,心中又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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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轱轆“吱軸”聲在峣玉耳旁回蕩,顛行十來日,終于趕至都城。
她的骨頭都快要顛散架了,而秦豈卻是滿面春風,大多時專注于各式各樣的書卷,閑來無事則逗弄逗弄她,美其名曰陪自己解悶,更欺壓她端茶送水,捏腰捶背,簡直不能用一個“美哉”來形容。
如今好歹是熬到了都城,沉悶太久的峣玉終于恢復了陣陣威風。
趕至元臨時天色已暗,車外傳來一陣鬧哄哄之聲,她好奇將頭探出,欲看看這王城內(nèi)為何面目,卻不由驚了一下,雙目中射出炯炯光芒來。
街道十分寬敞,兩側(cè)布滿酒樓茶坊,各式商鋪,兩邊空地上還有小商販們立攤兜售各式新鮮玩意兒,不禁讓人眼花繚亂。
峣玉眼睛緊盯著熱鬧非凡的街道,興奮地胡亂擺手,簡直要把整個身子都探出去,將秦豈嚇了一大跳。
秦豈重重咳嗽幾聲來提示她,無奈那人卻充耳不聞,只顧著傻笑,秦豈氣極,將她又揪回來,抓著她安分坐下。
馬車經(jīng)過一片繁華商業(yè)區(qū)域,又拐到一條幽深的巷子里,然后又向前駛?cè)?,片刻后停在一座府邸門前。
峣玉下了馬車,站直身子,抬眼向前看去,卻又被驚到合不攏嘴。
兩扇紅色朱漆大門正當其面,頂端高懸黑色匾額,中央赫然題著幾個燙金大字“鎮(zhèn)軍大將軍府”,大門左右兩側(cè)粗石柱上刻有龍紋印,并由右至左鐫刻著兩行詩文:劍斬奸人洗不平,軍鎮(zhèn)天下安世人。
究竟是何等軍功能讓君王賜予如此榮耀,峣玉不由怔在原地,腦袋愣神許久。
只聽得一小廝激動喊了一聲:“將軍已回,奴才立馬去稟告老爺?!彪S后向內(nèi)院慌忙跑去,執(zhí)勤將士匆匆引馬,卸裝備。
秦豈將峣玉匆匆安排至廂房,囑咐她不準到處瞎跑早早休息,又疾步離去。
峣玉累極,身子又著了暖,躺在柔軟舒服的床墊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