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鏡也笑了笑,又盯著那雙不安的眼眸,問道:“公子是不是又害怕了?怕將軍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別?”
峣玉微微默然,又說:“阿鏡,于我而言,他就像天下最難解的迷,令人心馳神往,可得到了卻又會這樣不安,他將我留在身邊,卻不信我?!?p> 也許她不應該產(chǎn)生那莫名其妙的情愫,如此便會心如止水,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隨意些……
峣玉兀自陷入沉思,仿佛她將內(nèi)心和盤托出,只是因為她想說說,而不期待有什么解法。
“公子可知永河之役,那撼動敵國的計劃如何做到?”陳鏡的眼神變得悠長。
峣玉看著他,眼色詫異。那再三緘口不言的“經(jīng)過”他終于肯告訴她了?
陳鏡眼色深了深,緩緩說來。
在他們二人回來后,一眾將領(lǐng)們重商制敵之計,將軍卻全盤否定,然后提出一個兇險至極之計,令眾人驚愕嘩然,再三反對皆無濟于事。
那計劃就是在敵人過河攻營的同時,他們幾人從永河的下游逼近敵營,然后……令他自己被虜為戰(zhàn)俘,取下那極度剛愎自用的敵將蘇重的頭顱,其余他的心腹會趁其不備火攻糧草營,以亂其軍心。
事實上,敵軍追擊秦軍時,確有近一半兵力撤回,也因如此,秦軍將士沒有被追上,成功退居到了永河鎮(zhèn)。
當時的將軍擁有著極大的決心與信念,在摸清河對岸的地形后,便將自己藏在一隱蔽處,說“要找到她,別讓她一個人?!?p> 說至這里,陳鏡抬頭瞧了公子一眼,見其在哭,張著唇卻沒有聲音,淚珠落在干凈的棉布衣襟上,暈開了濕漬,陳鏡想說什么安慰,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直到那微聳的肩歇下,被洗得透亮的眸子才又瞧過來,“阿鏡,要是成了戰(zhàn)俘,怎么做才能死里逃生,完成他的目的?”
他千瘡百孔的身子,那渾身遍布的黑紫腫塊與大大小小潰爛的血口子,如綻開的枯木藤條。
阿鏡沉默了一瞬,緩緩說:“阿鏡只是一個引路人,不知道如何才能死里逃生。”
他繼續(xù)說:“將軍待公子好,公子待將軍也好。自由……公子不是舍棄了最向往的東西嗎?”
他還記得,那天公子從高高的城樓上跑下時摔得那一跤,那煞白面頰上皮肉破了,鮮紅一直淌至脖頸,當事人卻渾然不顧地向前跑,而等他尋見那身影時,遠遠的公子正傻笑著,抓著蘇重的頭顱遞給一臉驚異的將士。
所有人都看見是將軍一心護著公子,卻不知公子的愛亦然……振聾發(fā)聵。
那么,這區(qū)區(qū)的突然分離,豈可與生死相提并論?
峣玉靜默不語,許久后抬起亮瑩瑩的眼眸,盯著阿鏡道:“看來往后真是不能離你和路青那丫頭了?!?p> 陳鏡終于笑了,將身子隨意朝后一靠,得意說:“當然了,阿鏡是公子的近衛(wèi),會一直保護公子到長命百歲。”
峣玉也露出一排整齊白牙,笑說:“果然是我的好阿鏡,對了,路青怎么還沒送吃的過來,我快要餓死了?!?p> 腹中配合“咕嚕”著,陳鏡趕緊去催公子的大餐。
路青很快將各式菜肴奉上,阿鏡亦一起進來,二人眼神不著痕望峣玉身上瞥去。
峣玉吃了幾口,抬起頭來,臉上閃著壞笑說:“我一人吃飯實在無趣,你們倆別傻站著,快坐下來……”
那候在桌前的二人臉上不約而同變得難看,然后溜得沒影兒,公子每次逼人吃飯,皆不達目的不罷休,他二人便是接受過那先進觀念的洗禮,也還是適應不了。
他們離去后,峣玉手中長筷忽停住不動,須臾后,才又夾起一道道菜,送入口中。
若久待不至,其情何堪,秦豈,不可叫我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