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晃著腦袋在沸騰的人流中穿梭來去,又坐上了一輛極不起眼的馬車,卻不知朝什么地方而去。
到此時,峣玉終于察覺到此人并非受許沉應指派,因為從頭至尾那人都未按計劃行事,馬車明明出了城卻依舊不停,即便她早已勒令其停下。
峣玉打量著那蒙面女子,疑心問道:“你家主人如此相助,我定然要好好謝過,不知我能不能見他一面?”
那女子聲音平靜說:“主人明日便會來,在此之前我會將公子送到安全的地方?!?p> 峣玉其實很想問她安全的地方是哪兒,但是理智讓她保持緘默與戒備。
馬車約行了小半日終于停下,來到一處不算大的小鎮(zhèn),那名“阿綠”的女子告訴她,此地叫“蘭溪”,開春時候,蘭草會開得格外絢爛,眼下這個時候是最冷清的時候。
峣玉只得順從地住下,除去她武力難以反抗的原因,她也想知道能完美臨摹出秦豈的貼身令牌,并且能猜出她全部計劃的人是何人,其又存何居心?
而被她拋下的人是否氣至失了理智,將那同安城尋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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峣玉在提心吊膽中苦撐了一夜,終于天光泛了亮,那名叫阿綠的女子推門而入,送入一些吃食,其中便有她昨日用來哄騙阿鏡的冬瓜糕,夾在一眾食物中只令她覺得諷刺,沒半點食欲。
“主人說不可怠慢了公子,阿綠便自作主張買了些來,若不合公子口味,便重新去買?!卑⒕G看到峣玉的臉色有些冷,解釋道。
峣玉終于按捺不住問道:“你說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快來了嗎?”
說著,她忽感通身發(fā)寒,有一種雪崩時幾萬片雪花朝她壓來的異感,她顧不得其他,忽想趕快離開,但剛腳下生風閃到門口,她以為的“雪花”便現(xiàn)出真容了,只不過不是壓死人的幾萬片,而是一兩片,干凈而又輕盈到了極點。
是他?
峣玉心中驚愕,不由怔在了原地,她萬萬不會想到,有閑心和她如此玩鬧之人竟然是昨夜剛及大婚的夏齊光。
怪不得今早才能現(xiàn)身,可不嘛,昨日是他的大婚之禮,更有洞房花燭,風流韻事,哪能輕易抽身。
夏齊光依舊是一襲干凈的白裳和絳紅色長長腰束,峣玉難以想象他身著大紅喜袍時的模樣。
峣玉在他“春風滿面”走來時,輕松說了一句:“新婚快樂。”
那人低笑一聲,停步態(tài)度有禮道:“公子昨日可受驚了?”
峣玉倚靠在門框上,故作輕松道:“哪里,二王子還當我是萬年縮在殼里的烏龜,如此膽小?”
“看來是齊光多慮了。”
“二王子路上勞累,不妨坐下歇會兒?!睄i玉反客為主,正兒八經(jīng)說。
夏齊光點點頭。
峣玉禮貌笑笑,跟在二王子身后回了屋,阿綠已不在了,只剩一桌吃食令人眼花繚亂。夏齊光泰然自若地坐下,開始慢條斯理享用。
他姿勢優(yōu)美,峣玉不由也生出餓意,只是卻顧不上吃,也顧不上等他優(yōu)雅地吃完,心急問道:“同安城內(nèi)可有何動靜?”
那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薄唇邊停滯,語氣淡淡道:“大名鼎鼎的秦二公子的心上人不見了,這同安城自然是疾風驟雨……聲勢滔天?!?p> 夏齊光瞧著峣玉的眼里慢慢落寞,疑問道:“既然擔心,怎么還要離開他?”
峣玉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自己如何下的決心”,忽眼色一轉(zhuǎn),“對啊,二王子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如何知道我想離開?”
夏齊光想了想,又笑說:“你不知我們這些自以為權(quán)貴的俗人最貪生怕死嗎?這王宮內(nèi)外到處都是耳目,別說聽見你那絕密的計劃,若有必要,連你的夢話亦能記錄?!?p> 峣玉一下子從椅上彈起,面滿驚駭?shù)厍浦?p> 天吶!她雖知達官顯貴們喜歡互布奸細,可是偷聽夢話,簡直喪心病狂。不過之前夏齊光在元臨時也有一大堆人明里暗里監(jiān)視著,也算是彼此彼此了。
不過峣玉哪里知道,那些耳目早被秦豈清理得一干二凈了,而她的離開才將一切推至無法挽回的地步。
往后,同越和東仁上下皆知一個逃跑的男子,惹得那可撼動天下的冷面將軍盛怒下,將同越的王都翻個底朝天,連大王和博安太子都勃然大怒。
“可即便二王子知道了我的計劃,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幫我?”
他不是剛剛?cè)⒘锁P衍公主,若在這時和秦豈發(fā)生沖突,豈不是又將得之不易的和平毀于一旦,而且他壓根沒有幫自己的必要。
夏齊光稍微一怔,眼神又落到她臉上,“因為你有趣,而我又實在樂于助人。”
峣玉又傻眼了,這算什么說法,簡直就在標榜說“我是個大善人”,可因為他的語氣很謙和,又不覺什么輕妄和反感。
不過她已得眷顧,自是不能再呆下去了,“這次真得要謝二王子,可是我暫時沒什么能報答,更沒法兒當牛做馬,等哪日發(fā)跡了,一定給二王子尋個稀罕的物什開開眼?!?p> 夏齊光瞧著她俯首彎腰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所以二王子能不能好心借些盤纏,夠用一段時間就行,等我發(fā)跡了,一定還二王子?!?p> 夏齊光只嘆她如此滑頭,但正是眼前這樣一個古怪的瘦削之人,竟惹得歷來冷漠的那人發(fā)狂,未應大王之邀入宴便罷,甚至還帶人闖入宮中搜查。
幾乎是不要命了……
夏齊光沒有大方應允,而是搖了搖頭,“區(qū)區(qū)盤纏自然不成問題,可是以秦二公子的能力,豈會尋不到你,不妨聽我一言,在這里先藏幾日,等到大王將其遣離出城后,再作打算如何?!?p> 峣玉思忖片刻,發(fā)覺自己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她想著反正時間一到,秦豈必然是要回去向大王交差的,否則就是不尊王命,禍患無窮,而且聽夏齊光的話里,同越王已經(jīng)下了驅(qū)遣的命令,他必須要離開了。
夏齊光見她表情輕松了一些,拿起一塊糕點憤憤送入口中,他的唇角綻開一絲優(yōu)美的弧度。
溫煦的陽光從敞開的門處揮灑,對夏齊光而言今日是個難有的平靜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