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到家的時候,姜若那種奇怪的心緒還沒有撫平。
倒是……說不上小鹿亂撞什么的,只是從來沒經(jīng)歷過的。就好像長大了之后偶爾路過文具店,看到漂亮的筆記本依舊會心動,甚至忍不住想買上一本,盡管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筆寫字了。
剛給自己泡上紅茶,慧姐就打來了電話,姜若以為是今天發(fā)過去的文稿不過關(guān),接起來就問:“怎么了慧姐?”
“哦,也沒什么大事,你的稿子過關(guān)了,就是那篇采訪怎么樣?”慧姐在電話那頭問。
姜若知道慧姐要確認(rèn)最后時間,抓了抓頭發(fā)說:“哦,明天我請假和杜彥吃飯的時候跟他聊,還得你準(zhǔn)個假?!?p> “唔?今天你們還沒聊完?”慧姐的語氣有些曖昧。
“今天我?guī)ス淞斯?,他要熟悉這個城市嘛……”姜若的聲音卻莫名發(fā)虛。
“哈哈哈……你不用緊張嘛,行了我準(zhǔn)你假,趕出篇漂亮的稿子啊——對了,我建議你明天確認(rèn)一下去什么場合吃飯,要是去高檔的地方最好提前收拾自己,別在年齡小的男人面前露怯,最好做個指甲,這種小細(xì)節(jié)的精致是很抓人的。做個手膜,別把咱們天天敲鍵盤的雞爪子給人家看見?!被劢阗N心地說。
“我就是去采訪!”姜若提高了音量。
慧姐哈哈笑著掛了電話。
不過姜若倒真的看了眼自己的手,由于長期敲鍵盤趕稿子,她的手很瘦,青筋微微的凸起,到了晚上手上充血,也不怎么白了,看著確實像勞累過度的雞爪子。
姜若自己也覺得難看,她平常上班會畫個淡妝,手就不怎么管了,頂多天冷的時候揣管護(hù)手霜在包里。
今天她洗漱完擦過臉,在柜子里找到了那盒臨近過期的手膜,敷過后又擦了護(hù)手霜才睡。
第二天姜若起來整理家里,約莫十點的時候杜彥打來電話,告訴她定好餐廳的名字,姜若微微吃了一驚,她以為只是普通的一頓飯,沒想到他定了本市很有名的那家西餐廳。
姜若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有一次她和薛辰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就是在那里吃的飯,東西是真貴,不過氛圍確實好。只是那天姜若在雜志社加班,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等了快二十分鐘,而且她沒換衣服,穿著上班的套裝頂著一天沒補(bǔ)的妝容。到地方看見西裝革履的他還有周圍的氛圍,她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局促。薛辰因為她遲到,而且對他的禮物沒有太熱情而繃著臉,到了這頓飯的中后期時,神情才因為姜若的溫柔小意而慢慢緩和,那天晚餐結(jié)束的時候他眼里愛意朦朧,回到家自然是一番水到渠成的親密,姜若的心里卻松了口氣,就好似完成了個任務(wù)一般。
也因為有壓力,她從來不認(rèn)為那是約會。
想起過去的事,姜若不禁嘆了口氣,不過現(xiàn)在去她應(yīng)該不會有壓力了。
掛了電話姜若去衣柜里找了找,最后在一件藍(lán)色的裙子和一件藕色的旗袍上猶豫,她還真不知道赴這種約要怎么穿合適。最后還是穿上各照了一張相發(fā)給慧姐,讓她看看哪件合適。
慧姐很快回復(fù):“那件旗袍,我保證,你那御姐線條能讓他恨不得撲到你懷里,直接勾起他的孩童天性,這種小男生對這個一向沒有抵抗力,聽我的沒有錯?!?p> 看的姜若面紅耳赤,最后把旗袍狠狠的掛回衣櫥,穿上了那件藍(lán)色的裙子。
中午十一點半姜若準(zhǔn)時到達(dá),進(jìn)入大廳的時候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見杜彥愣了一下后朝她招手,姜若的臉一紅,杜彥今天穿的不算太正式,細(xì)條紋的馬甲和同款的褲子,沒有系領(lǐng)帶,而是系了一條藍(lán)色的方巾,上面還有一個卡通圖案,顯出些少年氣。姜若今天穿的是藍(lán)色的絲綢背心裙,飄逸的裙擺比平常板正的套裝更顯出些女人氣,沒穿絲襪,腳上蹬了雙黑色小羊皮高跟鞋,外面是米黃色的大衣,頭發(fā)隨意的披散著,隱隱露出耳垂上的一對小雨傘水晶耳釘。
餐廳里暖氣很足,殷謹(jǐn)剛過來就有服務(wù)生來接她的大衣,殷謹(jǐn)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大衣脫了遞過去,一對瑩白的胳膊露出來,細(xì)瘦的手腕上有一條淡粉色的水晶手鏈,因為覺得手太瘦故意戴的,多少能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
“你點菜了嗎?”姜若低聲地說。
“我點好了?!倍艔┑亩湮⑽⒌陌l(fā)紅,“你看還有什么想吃的嗎?”
姜若拿過菜單自己點了菜,一邊把菜單遞給服務(wù)生一邊說:“我一開始可不知道你會請我來這么貴的地方,我可不是存心占你便宜。”
杜彥笑開,“第一次請你吃飯,我想正式一點,而且覺得本幫菜你應(yīng)該比我熟悉,所以還是請你吃西餐吧。”
菜還沒上的時候杜彥就開始跟姜若聊起了自己,這次他談的很隨性卻也很詳細(xì),并且說,有些事情他從來沒跟別的記者講過。姜若暗暗的記著,只恨不能拿錄音筆出來。
“我記得有一次我爸來學(xué)校給我送東西,我當(dāng)時從樓上看到他的時候,竟然有一點羞愧,因為當(dāng)時在班里大家都以為我的嬌生慣養(yǎng)是因為我有一個很富裕的家庭,或者至少很講究的父母,可是那天我父親剛下班回家,穿著已經(jīng)有些臟的工作服,滿臉的油汗,頭發(fā)一撮一撮的貼在額頭上,手里抓著一把傘和一包東西。他在家都沒有那么邋遢,也許是為了早點給我東西而急的顧不上收拾自己吧。當(dāng)時我和其他的同學(xué)一起走下樓,我走到他面前叫‘爸’的時候,聲音很微弱,盡管只是一個字,我覺得我爸應(yīng)該是感覺到了,他把東西交給我只囑咐了幾句就走了,似乎是怕給我丟人。就在他轉(zhuǎn)過頭走出幾步的時候,我突然就很后悔,很想哭,我甚至想跑過去拉住他跟他道歉,說我實際上很想他,可是我沒有,那天我一個人在宿舍床上哭了很久,我在想我為什么會在那幾分鐘有那樣的想法,只要一想到我父親冒雨回去的樣子,我就會止不住眼淚。后來我給我爸打了電話,他一點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我磨蹭著不肯掛電話,想多說點什么但是說不出口,最后還是他說:‘掛了吧,在學(xué)校好好的,爸好著呢’我才掛了電話,我覺得他肯定都知道?!?p> 姜若認(rèn)真的聽著對面的杜彥說話,他今天明顯放開了,和姜若說了很多。
“我是不是個很矯情一個男的。”杜彥垂下眼睫毛不安的動了幾下,“可能是因為不能像其他男孩子從小出去充分運(yùn)動,總悶在家里我的心情總是很敏感,十幾歲還總是一個人哭,我媽就說過,說養(yǎng)我比養(yǎng)一個女兒還累,她總是要小心翼翼的?!?p> 姜若卻搖搖頭,“不會啊,我覺得你母親的話一半是在炫耀吧,讓人家知道她有個像女兒一樣貼心的兒子?!?p> 兩個人聊得很好,到上甜點的時候,氣氛已經(jīng)輕快起來。
杜彥歪著頭說:“我好奇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想問,你的耳環(huán)是雨傘嗎,還是蘑菇???”
“???”姜若別了下頭發(fā),可是還有幾縷垂下來。
杜彥伸出手去,撩開頭發(fā)看見了她柔白的嫩耳和耳釘。
“薛總,這邊,常經(jīng)理和馮總在樓上包廂?!?p> 葉青一邊帶路一邊說著,薛辰的神色一如往常的沉定冰冷,目光隨意掃過的時候突然定住,他看見了姜若,她正坐在大廳一個位置上,對面還有個男人,男人正伸出手幫她撩了下頭發(fā),姜若微微的低了下頭,她每次害羞都會這樣,對面的男人長得一副欠揍的樣子。
“薛總?”
葉青叫了聲薛辰,發(fā)現(xiàn)他的眉頭已經(jīng)蹙起,神色比以往更加冰冷了。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葉青不由縮了下脖子。
那是……嫂子,不對,是前嫂子,不過話說現(xiàn)在的嫂子好漂亮啊,有股以前沒覺出來的明麗,還有嬌而不妖的女人味兒。對面的男孩子也挺帥的,還是自己喜歡的小鮮肉類型呢。
葉青偷看了眼自己老板,唉,有什么比放手的女人變得更美而且更快樂更讓人懊惱呢?她有些同情薛總。
“薛總……馮總他們還在等呢?!彼÷曁嵝颜f。
薛辰深吸了口氣,正準(zhǔn)備走,姜若的唇角卻沾了甜品的奶油,杜彥拿了餐巾直接伸過去要幫姜若擦。
薛辰猛地轉(zhuǎn)了方向走過去,葉青在心里哀叫了一聲,隨后臉上綻出一個仿佛后背有人拿槍頂著的笑容也跟了過去。
杜彥抬起頭,望著這個素不相識的英俊男人,倒是姜若后知后覺,回過頭看見薛辰還一愣。
自從上次分別他們就沒再見面,算算也沒多久,可她就是感覺好像已經(jīng)過了很久。
“薛辰?”姜若先開口了,“你也在這里?!?p> 薛辰抿了抿唇,似乎把什么話咽了回去,然后看著她唇上剛才對面男人還沒來得及擦掉的奶油,拿起桌子上的餐巾幫她直接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