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見性,可以成人。”
縣學老師在臺上講經(jīng)義,臺下學子多是昏昏欲睡,蓋因這先生講的不過是連童生都耳熟能詳?shù)膶W經(jīng)而已。
縣學四書五經(jīng)都教,只是側(cè)重不一而同,學生也心中對老師各自有各自的看法。
這他們童生試就開始學,如今不說精通,也算有所心得,加之這先生又無甚新意,多是復述前人所言,這就自然無吸引力。
姜桓倒一派腰板挺直的認真相,先不說是否要學,這表面功夫不做足,還指望別人能看重你?
這一輕視,日后或許就是小鞋。
何況他原本就是得了盧縣令的人情來的,要是自己怠惰傳到了盧縣令耳里,這要盧縣令怎么想?
姜桓不缺這點精力,就算是去做下表面功夫。
只是雖然這老先生多是以“前朝大儒某某有言”開頭,這思路卻和本朝主流不甚相同,可以說是另辟蹊徑了,雖大意不變,然而側(cè)重點就從學而知用,變成了學而致用。
雖是小小變化,卻足見其中大有研究,姜桓竟也聽的津津有味。
這原本是學脈演變,要是尋常學子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只是姜桓不知其中緣由,聽聞對比,自然有所收獲。
一旁有一人見姜桓一副認真模樣,不由撇嘴,暗自不屑。
何進是本縣第三,加之何家在縣里早有打點,自然早早就入了縣學。
他才學自然是有,也并非不認真,不過只覺那老先生所言,多是不合時宜的過時言論,這王崇德還能故意做出一副感興趣的神色,做足派頭,這等小人行徑實是令人作嘔。
王崇德自然不知道這一遭。
雖說來縣學數(shù)日了,可王崇德卻行事低調(diào),絲毫沒有案首傲氣,反而是多與人交流自然,且加之其文才非凡,遇見人都能談,竟然數(shù)日就已經(jīng)和大部學子為善,不少已是可以一談的朋友。
這樣圓滑行事實在讓何進嫉恨不已,只是他拉不下身段去和那些窮學生主動交談,一時間竟然漸漸被孤立。
何氏家業(yè)不小,但多是在官商,本縣百姓少有受過恩惠的,因此何進雖然家財萬貫,卻無力可用,如今更別說是結(jié)識朋友,就是在縣學里繼續(xù)學都讓他覺得難堪。
不就是運氣好,得了個案首?
何進自然而然如此酸澀想道。
姜桓難以注意到身邊有何進這么個暗恨著他的人,只是座位不遠,姜桓在休息時和旁邊的同學閑談,順便就問候了一下這孤零零的同學:“在下王崇德,不知這位同學是?”
按說就是出于禮儀,也該自報姓名。
只是何進原本心思就不好,見又是這王崇德的一張臭臉,便絲毫不領(lǐng)情面,冷哼一聲,轉(zhuǎn)身不理。
姜桓身邊的朋友立刻皺眉:“這人誰啊,如此囂張,王兄你主動去打招呼此人竟然理都不理,簡直豈有此理!”
姜桓若有所思,拉住這人:“算了,人家不想理,就沒必要去打擾別人。我們還是聊聊上次沒說完的《酒齋集》如何?”
“嘖,還是王兄你大度?!苯高@話說到了他的癢處,他自然興沖沖地聊起了文摘。
姜桓心中一念閃過,那是當日考場欲對他使壞的那人么,沒記錯,是本榜第三,何進?
姓何,莫非是何家人么?
姜桓心中一冷,若真是如此,那這何家實是陰魂不散,按說王夫人也算他的長輩,血緣關(guān)系竟然棄之不顧,如此行事本就太過難看,如今唆使晚輩,這又是無德。
只是現(xiàn)在不是對付何家的時候,姜桓忙于以過目不忘看遍縣中文集,汲取知識,這幾日收獲不小,要說的話,這水平比之盧縣令或有不如,但是和一般舉人比卻是已不相上下了。
這是學力,是硬實力,還要有軟實力,就是文名,不過一介童生去爭文名就有點太夸張了,這事等到他中了秀才,便是水到渠成了,到時候憑借華章詩篇,揚名天下輕而易舉,在熬個一兩年,負天下名望,這再去取進士就是十拿九穩(wěn),甚至可得狀元。
姜桓如今金丹修為在身,可以說天下之大大可去得,窩在西江縣,多少有點大材小用的憋屈,這又是沒有辦法,只等三月之后秀才試。
與朋友告別,姜桓一人回家,不過不巧偶遇天降大雨,姜桓忙到一旁亭下躲雨。
實際他修為在身,雨水不能近身,只是要是遇見旁人,暴露修為,平白招來懷疑又是得不償失。
亭下有人,姜桓目光一凝,竟是一絕色佳人倚靠石柱,青衫濕透,看著楚楚可憐。
“姑娘你沒事吧?”姜桓遠遠問道,沒有過去去打擾她,這于禮不合,況且不清楚這人情況,冒失行為可能招來禍事,若是未出閣的小姐還好,要是驚擾了別人家的女眷,這就是不是了。
姑娘自然是沒事的,那姑娘轉(zhuǎn)過眼眸看了姜桓一眼,卻沒有理他,絕美容顏不帶一絲微笑,面色冰冷。
姜桓等了半天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好尷尬地拱拱手。
看起來這姑娘是似乎是有心事啊,見狀,姜桓自然不好打擾,只是雨一時不停,姜桓也不好離開,只好在這紅亭下也找了根柱子靠著。
久久不停,姜桓自然翻開書看,一邊用手小心護著,雖有碎雨飄過,倒也沒有沾濕。
雨水飄零,外邊朦朧,姜桓倒是寧靜的很。
那姑娘一直不言,只是靜靜看著秋雨彌目,仿佛是望穿秋水一樣,她的目光帶著某種東西,終于她視線停在了姜桓身上。
或是過了不久,雨漸漸小了,不過這也無大礙,可以離開了,姜桓看那姑娘一眼,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開始,她一直在看著自己,姜桓一怔,笑著沖她點點頭便離開了。
那姑娘看了許久,直到姜桓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太子……血脈……”
只是低語無人聞,隨風消逝細雨中,那姑娘走出紅亭,身形逐漸消失在細雨中。
滴雨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