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手哪里圈得住指環(huán),回駐扎的營地后邱明竺尋了一根細繩將指環(huán)套住,替邵檸系在頸上。
邱明竺看這孩子極其小心的將指環(huán)護在懷里,也是有些好笑。
“在叔叔這,沒人敢拿你東西的,受誰欺負了就來告訴叔叔,叔叔替你出氣?!?p> 邱明竺又囑咐了邵檸幾句話,便急匆匆的又離開營帳。
邵檸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這碩大的營帳內(nèi),兩盞小燈散著帶有暖意的明亮,外面天色早已大黑,只有夜間巡邏的士兵還沒有歇息。
邵檸盯著這空蕩的空間,一股強烈的無助和委屈感撲面而來。
印象中關(guān)于母親最常見的一幕就是她摩挲著戒指,好看的眼睛總是流露著淺淡的憂思。
母親在她七歲那年去世,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將近一年,很多事情邵檸都記不清了,但這個場景卻是一直有的。
她于是下意識以為這個東西對母親而言極其重要。有一次趁母親不注意的時候,她偷偷把弄著指環(huán),卻在回頭的時候,看見母親滿臉的擔憂猶豫。
你又怎么會知道她的擔憂和矛盾呢,你只知道母親的身子越發(fā)不好,以為你惹她生氣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很多事情的發(fā)生都在沉默之中。
后來母親去世了,父親將母親所有的物品都整理收拾好,卻是將那枚戒指留在了地下室。
邵檸雖然好奇,但也不是多問的孩子。
現(xiàn)在她很是慶幸,握緊手中的指環(huán),就好似漂泊無依的心有了歸處。
長夜漫漫,邵檸到底只是個孩子,疲憊不堪的她很快沉睡過去。
夜半時分,邱明竺回了營帳,卻見到這孩子在地上睡著。微微嘆了口氣,輕輕的將邵檸抱回榻上。
剛才和其余人商討的過程卻還歷歷在目,邱明竺坐在主座上,淺黃的燭光映照著他堅毅的側(cè)臉。
一年前一夜之間淮陽國都邗城破,本就不穩(wěn)的局勢由這一場序幕正式拉開,天下大亂。
開始時眾人甚至連是誰占領(lǐng)了邗城都不知道,一切都發(fā)生得太猝不及防。就連邱明竺也是事后好幾天才得到的消息。
事實上邱明竺不是淮陽人,他出生于淮南。
彼時淮陽國勢已經(jīng)岌岌可危,皇帝已老昏庸荒唐,太子軟弱無知,只知道抱住母系這棵大樹,卻未曾想到原來是個豺狼虎豹。
三皇子為人正直善良,但較之出生未高。說來也巧,三皇子出生于邊疆,后來才被接回國都邗城。
邯城哪里適合這種什么背景都沒有的幼弱皇子,能活下去已實屬不易。
好在老皇帝當時畢竟還是念著他的生母,在皇宮內(nèi)替他尋了一位養(yǎng)母。
老皇帝還年輕的時候,剛剛繼位沒幾年,就披上戰(zhàn)袍北上御駕親征抵御侵略去了。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雄心勃勃的少年皇帝,正是意氣風發(fā)時。
他貪戀上了當?shù)氐囊晃簧倥?,少女的一舉一動、一顰一蹙都緊扣著少年皇帝的心弦,身在異鄉(xiāng)的皇帝感覺孤獨的內(nèi)心仿佛重新燃起了鮮活。
三皇子在邊疆順利出生,彼時皇帝卻已回了國都。
班師回朝的皇帝哪里還會記得那位少女呢,富貴溫柔的邯城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可就在一天大宴,皇帝看著臺下的異域舞姬,恍惚間想到了邊疆的大漠少女。
再派人去尋時,人卻是早已故去,只是留下了孤苦伶仃的三皇子。
皇帝頓覺自己可是辜負了少女的心意,又想起零星在北的日子,更是心生出內(nèi)疚來。
便急忙派人將三皇子接回,又怕他在皇宮內(nèi)孤苦無依,緊接著又替他尋了一位養(yǎng)母。
三皇子便有了靠山,養(yǎng)母的背后是世侯。世侯便是歷代為侯,開國初立下汗馬功勞的元勛。
世侯掌軍,雖軍權(quán)分立,主要集中于陛下之手。但世侯歷代主從軍報國,西北戍邊一去便是十幾年,更是不知道多少青山埋忠骨。
后來三皇子更是直接隨著世侯去了西北,展示出其才干,鋒芒畢露,更是屢建功業(yè),得到了淮陽上下一致的贊許。
朝中早已有許多人不滿皇后一族的作為,現(xiàn)在老皇帝命不久矣。
太子殿下若是成功登基,恐怕皇后一族的勢力會更加猖獗,更加為所欲為了,而他們的日子則將更加難過。
皇帝已經(jīng)病重進入彌留之際了,三皇子也終于出發(fā)動身回都。
偏偏就發(fā)生在三皇子抵達邗城的前兩天,那天晚上正是外人所傳的“邗城破”。
老皇帝那天晚上去世,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而在第二天,太子就在背后的勢力丞相等人的扶持下成功繼位
有謠言傳出來太子殿下逼死了老皇帝,但事實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殿下雖然性格軟弱,但確實是仁厚之人,恐怕這放出謠言之人別有用心。
自然是丞相派人散出來的謠言,他要先扶這個太子殿下上位,利用他的名正言順來對抗即將回邗城的三皇子。
丞相早已是狼子野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老皇帝駕崩的的前幾年里,他盡覽朝中實權(quán),四處積攢人脈,籠絡朝臣。誰知這一人之下的地位還不能讓他滿足。
可謂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到這里,邱明竺輕蔑的笑笑,不過是跳梁小丑。
丞相心里的算盤不過是利用新皇打壓三皇子,最好是讓三皇子永遠不再出現(xiàn)。而在這之后,對付這個軟弱無能的新皇豈非是輕而易舉。
而為了達到丞相本身的目的,在搞定三皇子這件事情之后,他需要輿論基礎才能更好的扳倒新皇,逼死老皇帝這個名頭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登基后新皇立刻讓三皇子交出兵權(quán),事實上新皇也愿意也想努力去做一個盛世明君,但他哪里又是那些老謀深算家伙的對手呢。
本來做好的打算是若是三皇子不交,就以其違抗皇命的有頭來治其罪;若是交出來,三皇子又有何威脅可言,便隨便以一個由頭打發(fā)下去。
誰知回京后,三皇子輕易的交出了兵權(quán),完全沒有絲毫的反抗,這可著實讓新皇很是吃驚。
而且以在邊疆多年為由主動申請遠離邗城,請求去南下的行閣休養(yǎng)身體。而那里可正是新皇的親舅子林豫的地盤,新皇可是很放心。
收回了兵權(quán),新皇自覺是有了底氣,不愿再做受丞相控制的小皇帝了。
新皇和丞相的明爭暗斗,朝里人都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沙锏木謩莶环€(wěn)怎么不會影響到地方呢。
這么多年來日積月累的矛盾和不妥的政策仿佛現(xiàn)在一夕之間全部爆發(fā)開來,底下的貪污受賄現(xiàn)象愈演愈烈,就連東南部大旱也是隔了將近十天的時間才傳到朝中央。
人們的生活情況愈發(fā)糟糕,而就在這時候,三皇子常年鎮(zhèn)守的西北邊疆出了大問題。
敵軍如入無人之境,大有直搗黃龍之勢。老侯爺這個時候也早已故去,膝下的子嗣也難有挑起大梁之人。
而在地方守護的都使,都是曾經(jīng)老皇帝生前結(jié)交較好的人,可是除了林豫和新皇有一層薄薄的關(guān)系外,新皇和別的三位都使都沒有建立起聯(lián)系。
四大都使原本都應該是由皇帝親自任命的親信,而如果是之前老皇帝任命的,太子至少應該先得和他們建立起聯(lián)系,才能便于掌握四下的動態(tài)。
而事實上,新皇連他們的人都沒有見過,更何談去接觸了解他們呢。
老皇帝最后那幾年,朝野幾乎完全由丞相和丞相的人把控著。野心勃勃的丞相這么會讓當時還是太子殿下去和四大都使接觸呢。
新皇現(xiàn)在只能想著,老皇帝留下的人,應該還是對淮陽國忠心耿耿的。
可誰又能料到,北都使直接和西北敵軍串通一氣,不僅沒有主動阻擊敵軍和上報朝廷敵軍行蹤,反而在淮陽境內(nèi)主動幫助敵軍。
都使的作用對國家而言的是極其重要的,若是有一個都使反叛了,基本上這片土地就保不住。
更何況,余下的三位都使沒有絲毫的動作,更別說替這位新的小皇帝做些什么了。
持續(xù)的大旱和腐朽的地方官僚統(tǒng)治,到底是激起了普通人民的反抗。這個曾經(jīng)他們努力熱愛著的國度,到底是讓他們失望了。
而小皇帝到底是干不過老丞相,何況是這個他從幼時便看著長大的太子呢。
丞相也明白四下已經(jīng)戰(zhàn)亂起,若是朝堂局勢不穩(wěn),恐怕離覆國也不遠了。更加令人擔憂的是,淮南國對此還沒有絲毫的動靜,這更是令人恐懼之處。
若是后來淮南國突然出擊,淮陽將腹背受敵,后果不堪設想。
小皇帝不足以鎮(zhèn)朝堂,如果在邗城朝中央還保持這種局面,更是不可能解決問題。
而若是這個時候自己以強硬的手段上位,只會引起更大的恐慌和紛紛效仿,只會造成亂上添亂。
丞相到底是妥協(xié)了,他還沒有足夠的名頭撐起這個搖搖欲墜的大國,而讓這個大國毀在自己手里,豈非是讓世人笑話。
所以,丞相終于是想到了遠在南部行閣修養(yǎng)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