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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桃艷

第三十四章

一曲桃艷 梅一畫 2161 2019-09-30 23:34:46

  他重整了自己的心態(tài),舅舅如今骸骨不全,但也望魂歸故里,爹娘一干人如今尸骨未寒,也該入土為安,他不是崩潰的時候。

  她陪他把家里人都葬了,那段時間滿城悲慟,生者也是滿懷余悲,得以茍延殘喘。

  但活著嘛,日子還是得過。堅強些的,把傷痛埋起來,偶爾在中秋月圓,團圓佳節(jié)時,扒出來痛一下,平時在冰川之下,得意窺見天光。

  她跟他重整舊業(yè),接著把家里的布匹生意從南做到北,打通了一干商路與財路。

  個中艱辛,都是她陪他一起走過。

  三年后,她跟他以一干牌位為堂,天地為聘,此生為誓,喜結(jié)連理。

  凌海川對這個倔強又嫻靜有能力的女子深深打動,愿與之一生一世,但心里,同時也忘不了九娘對他的恩情。

  她于他有恩,也是他的初戀。但初戀抵不過現(xiàn)實的打擊,他在走南闖北的路上,發(fā)現(xiàn)了一種更為細水流長的愛情,叫他絕對不能辜負了他的夫人。

  但凌海川畢竟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故他跟她商量,準備搬家到桃花鎮(zhèn)。

  初聞這個小鎮(zhèn),凌夫人略顯差異。他帶她走了一遭,她就深深愛上了這個熱鬧,開放,又有特色的小鎮(zhèn)。

  又因為他們家里的那座城不免載著他們死去的記憶,回來就像面對一座荒原,全城彌漫的那股死者怨悲的氣息,讓生者痛苦。

  時間雖然淡了悲傷,但舊人舊物,一觸即就是那么地刻苦銘心,隱隱作痛。

  他們搬到了桃花鎮(zhèn),把一干新式布樣花式帶到這個小鎮(zhèn),居于一隅,也能將布匹打通南北商路。

  一定程度上,也打開了桃花鎮(zhèn)的名號。讓這個小鎮(zhèn)不在隱在很深很深的一角,走過路過,總有人記住它。

  搬到這里之后,凌海川有打聽九娘的下落,但他沒有問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他是決定,找到她就跟凌夫人坦誠,他覺得她會理解這段失誤,以后的安排,凌夫人自然知道,但九娘像是他做的一場夢一般,鎮(zhèn)還是這個鎮(zhèn),而人,卻不見了。

  生意漸忙,他也拋到腦后了。

  后來,他們有了凌雪意的女兒,再后來,他們的二女兒凌風(fēng)荷出生了。

  沒幾年,凌夫人就因病去世了。

  操勞過度,本有隱疾。

  他將她安葬,日日買醉,生意一塌糊涂,勉強茍延殘喘。他發(fā)現(xiàn)在她去世之后,他是多么地愛她。多么地離不開她!

  凌夫人就像他的精神支柱一般,她看似在人前脆弱,在人前抱怨,但在她獨擋一面的時候,卻比誰都要堅強。

  她果然比他想象得要堅強許多,堅強到這么突然離開,他是如此地無措。

  他夜夜買醉,她夜夜如夢,終于有一天,夢有了實體。九娘來了。

  九娘原來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不近不遠,不愿意打擾,也同樣心疼著他。

  桃花鎮(zhèn)盡是一堆癡女子。這是一個桃花鎮(zhèn)老人說的話。

  此言不錯。

  他將她誤認為凌夫人,同床共枕了一夜。

  雖然詫異,但凌海川更多的是激動。便默認了她陪在他身邊。

  她陪他度過那個一個人養(yǎng)育兩個孩子,撐起南北商路的日子。

  相較于凌夫人,她什么都不懂。她做的,只有陪伴。不過冷了倒水潤喉,涼了加個被子。

  同時在他喝醉了聽他喊另一個女人的名字,陪他流淚,陪他心碎。

  她是個傻女人。她真的不知道,她為何如此愛他。

  后來,出差多了,他漸漸陪生意的時間更多了些,也慢慢變成家里頂梁柱的存在。一個真正以背脊撐起一片天的男人。

  越來越不喜形于色,生意的路也越走越遠。

  而她,在知道他一切安好的時候,也就默默離開了。她知道他沒有娶她的意思,故她也不愿意再打擾。

  畢竟,愛,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桃花鎮(zhèn)里面有一桃花神,相傳桃花神愛上了一個民間的公子,但那公子與其青梅竹馬已有婚約。故桃花神跟其告白,而他卻也是癡情人。故桃花神并未勉強,卻也默默守候著他,關(guān)心著他,但也看著他夫妻對拜,兒孫滿堂,變成一個白鶴顏老人,陪著他死去。

  在他死后,他知道她的愛意,在黃泉已盡,忘川未至的“為情司”,他們得到“許意結(jié)”,來生他們百年好合。

  故桃花鎮(zhèn)的人,總是愿以此生的陪伴跟理解,換去來生的圓滿。

  因此他們癡,他們其實更想要那分真與誠。

  九娘亦是如此。

  而凌海川是有說的打算,但頭七雖已過,但亡妻也算剛走,兩女兒必定反對得噼里啪啦響,況自己也挺不是東西的。

  故他一味沉于跟陌生人打交道,那種真誠又虛偽的感覺,得以找到一些成就感,得以找到真實又不真實的自己。

  以掩飾心里的無措。

  后來,她又走了。

  他也沒去尋她。不知是默契還是那種又輕松又沉重,就這么拖了好多年。

  但是,九娘的心是好,但她實在拉扯不了兩個孩子。她接些針線活,實在難以撐起本來男人該做的養(yǎng)家糊口。

  實在路難走,在大兒子被一幫混混欺負,小兒子食不果腹的情況下,她走投無路,向他救助。

  他才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來,他原來一直都是那么懦弱。自以為撐起的體面,原來只是糊的一堆紙。

  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既為恩人又是他的女人,他怎么避了這么多年?

  他有愧,故他需要彌補,需要哪怕姍姍來遲但應(yīng)盡的彌補。

  他需要對得起良心。

  ……

  “風(fēng)荷,爹爹就是這么混蛋又幸運的一個人?!?p>  “嗯,我聽出來了!”凌風(fēng)荷接著咬了口桃花酥。

  凌海川陡然激動起來:“那風(fēng)荷是愿意接納他們了?”

  凌風(fēng)荷叼完桃花酥,干脆地拍了拍手,把黏手上的殘屑給蹭掉:“花娘的婚事,爹爹跟陳家老爺談好了!”

  凌海川聽到這個,極是高興,特殷勤地說:“早談好了!下月十五是吉日,花娘在我們府那么多年,算是半個女兒了。嫁妝呢爹爹也會好好籌備籌備。風(fēng)荷不用擔心。”

  凌海川還特別補問了一句:“風(fēng)荷真的不生爹的氣了?”

  凌風(fēng)荷瞥了他一眼:“生氣。給我買個炒栗子去!”

  “吳管家,聽到?jīng)]?趕緊給小姐買去!”凌海川吆喝完,問道,“吃那么多,不胖嗎?”

  凌風(fēng)荷一噘嘴:“我很生氣,你哄不好我了!”

  “爹爹錯了,爹爹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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