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里，人來人往。
蘇月跟在男人身后走進去，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畢竟都沒經(jīng)驗。
前臺坐著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正在喋喋不休地煲著電話。蘇月走過去詢問，“請問……”
中年婦女有些不耐煩地指了指右邊。
蘇月和那個男人就機械地朝右邊走去，走到一張桌子前，又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抬頭問他們，“證件都帶了吧？”
兩人點頭。
“決定好了嗎？”
兩人又點頭。
女人嘆了口氣，開始開導(dǎo)，“這不是小事，離了就是真離了，不要后悔，不需要什么理由，畢竟這是你們自己的事，外人無權(quán)干涉，不過還是要送你們一句話，沒有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感情靠的是磨合……”
蘇月兩人面面相覷，敢情是搞錯了，走到離婚這邊來了。剛剛兩人那一前一后，臉色別扭的樣子，確實不太像是來結(jié)婚的，難怪那個前臺會誤會。
“不好意思啊，我們是結(jié)婚的，走錯了?！?p> 蘇月尷尬地跟胖女人解釋。
“哦，結(jié)婚啊，那恭喜了，在左邊呢！”
于是他們又急急忙忙走到左邊，這邊氣氛果然比那邊好多了，一群新婚的年輕人緊張又焦急又幸福地等待著，其中一對排在他們前面的中年人顯得特別突兀。
那個看上去四十歲出頭，皮膚有點黑的中年女人回頭向他們微笑，“小姑娘，你們也今天結(jié)婚哪？”
蘇月也趕忙回她一個微笑，“嗯。”
女人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看上去十分廉價的喜糖給她，“沾點喜氣。”
“謝謝?！碧K月只好接過來，放進包里。
旁邊坐著的一對年輕情侶，女孩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中年女人，隔了一條過道跟蘇月攀談起來，“你跟你老公認識多久結(jié)婚的呀？”
蘇月想說“一天”，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年”。身旁的的男人低頭看了她一眼。
“哦，我們在一起三年了才結(jié)婚。不過都說談戀愛不能談太久，不然就結(jié)不了婚了?！迸\嘰喳喳的說著。
蘇月笑而不語，女孩又接著說，“你老公好帥啊，”說完被她男朋友拍了一下，“啥意思？你老公不帥了？結(jié)婚當(dāng)天夸別人老公帥，不想結(jié)婚了是不是？”
“帥帥帥！比青蛙還帥！”兩人馬上鬧作一團，一看就是知根知底感情深厚的情侶。
蘇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卻看見身邊人坐的像一座雕塑，臉上也像結(jié)了一層冰，這哪像是來結(jié)婚的？簡直就是來尋仇的好嗎？
輪到他們前面的中年夫婦了，兩人站起來時蘇月才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竟然沒有雙臂，光禿禿的袖子晃動著，看上去有些瘆得慌。
當(dāng)工作人員宣布他們結(jié)為夫婦，在結(jié)婚證上蓋章落定之后，那個無臂的男人竟然哭了。女人摟著他，像哄小孩似的說，“好啦，別哭了，這不結(jié)婚了嗎？以后要好好過日子了……”
蘇月唏噓看著兩人相擁著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即使像這樣卑微不幸的人生中，也有一種真愛耀眼生輝，壯觀的有如懸崖上的婚禮。
“下一個！”工作人員叫到他們。
蘇月這才急急忙忙站起來，兩人趨上前去。
“證件帶了吧？”
“帶了。”
蘇月拿出戶口本，瞟了一眼對方的戶口本，穆西寧。
哦，原來他叫穆西寧，她居然結(jié)婚當(dāng)天才知道新郎的名字。
“你們是自愿結(jié)婚的嗎？”工作人員問。
蘇月正在看著男人的側(cè)臉出神，她覺得這一切簡直太荒誕了，這個馬上要成為她丈夫的男人是誰？她居然對他一無所知，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和他來領(lǐng)證了。
他要是個殺人犯怎么辦？他要是家暴怎么辦？
“女士？”工作人員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俊碧K月回過神來。
“請問你是自愿結(jié)婚嗎？”
蘇月點點頭。工作人員見她面色有異，還以為她有什么難言之隱，諄諄開導(dǎo)她說，“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說出來，現(xiàn)在是民主社會，絕對不會像封建時期那樣買賣婚姻?！?p> 呃，她看了一眼穆西寧的臉色，已經(jīng)下降到零下二十度了。忙回答，“沒有沒有，我是自愿的，我剛剛只是在想家里的窗簾應(yīng)該選什么顏色?！?p> 工作人員這才半信半疑地拿起他們的戶口本，然后叫他們?nèi)ヅ赃叺姆块g拍照。
兩人對著鏡頭局促不安，神情嚴肅得像要上戰(zhàn)場。
“兩位笑一笑，不要那么嚴肅。丈夫向妻子靠近一點，妻子把頭抬起來一點，好嘞！漂亮！”攝影師終于拍下他們最自然的一瞬間。
之后兩人在國會下宣誓，結(jié)為夫妻，不離不棄。
拿到結(jié)婚證時，蘇月看著上面笑若春風(fēng)的兩張面孔，還是有種做夢的感覺。
走出民政局，剛剛一直沒說一句話的穆西寧總算跟她說了結(jié)婚后的第一句話：
“我要回公司，你去哪？”
“啊？”蘇月回過神來，“哦，我要去家政公司。”
穆西寧皺眉，沒說什么，一輛黑色寶馬車開過來，司機停車，下來為他開門，他頭也沒回，對蘇月說了句“上車吧”，就一條長腿先跨了進去。
蘇月原想說不用，可是想到還要跟他討論下婚后相關(guān)的協(xié)議，只好也坐進了車里。
一坐進車里，穆西寧就開始打開電腦開始處理事務(wù)，蘇月看了他幾眼，也沒好意思開口。
“有什么話就說?！彼穆曇粼诶錃馐愕能噧?nèi)清冽、寒涼。
“那個，我們是不是還應(yīng)該簽署一些相關(guān)協(xié)議？”
男人盯著屏幕的眼睛抬起來，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婚前財產(chǎn)公證我早已擬定好了，明天律師會送到你那里?！?p> 蘇月愣了一下，臉色也冷了下來，“不屬于我的東西我不會要，但是你答應(yīng)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穆西寧聽完這句話，手上打字的動作停下來，他瞇著眼睛審視蘇月，合上電腦屏幕，頭慢慢地低，越來越靠近她，就像為了看清她的臉，一點一點的湊近，近到蘇月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了。
“你想要什么？錢，還是人？又或者，你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