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折紅袖 上

　　那道光，宛如黑夜中的螢火蟲，十分引人注目。

　　楚長生神色不變，瞳孔中仿佛燃燒著一把劍，面如冰霜，眼神中，寒氣逼人。

　　他的牙齒緊咬下唇，薄薄的嘴唇有些灰白，絲絲帶著腥味的血液溢出，顯得有些妖異。

　　他的腳步很沉重，靴子踏在地上

　　片刻之后，楚走到了那束光之下。

　　這是一扇門，準(zhǔn)確來說，是一扇早已腐敗不堪、破損的巨大石門。

　　碧綠的青藤爬上石壁，密密麻麻，灰褐色的根深深扎入石縫之中，張牙舞爪，扭扭曲曲，有些猙獰可怕。

　　石門中央，有一個(gè)洞，方才的那束光，便是從這里透出去的。

　　石門呈矩形，長和寬在九比十三的比例上。石門的邊緣，鐫刻著許多復(fù)雜的花紋。

　　有騰云駕霧的真龍，有翱翔九天的鳳凰，有威震八荒的饕餮，還有九幽犼、源狐、天蛇等異獸。

　　威風(fēng)凜凜，令人敬畏。

　　這些異獸的邊緣，纏著許多各色各樣的云紋、水紋，還有浪花，雨滴等等樣式，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這些，給楚長生一股極為熟悉的感覺，甚至覺得這一切仿佛就是發(fā)生在昨天一樣。

　　它是如此的深刻，恍若隔世。

　　“呵……”

　　楚長生不知是在冷笑，亦或是在感慨，但是他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

　　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這這些花紋，指尖上，一股滄桑的道韻流轉(zhuǎn)。

　　“沙沙……”

　　石門前的藤蔓葉，枯黃了，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經(jīng)意間，葉尖稍稍滑動(dòng)，發(fā)出輕飄飄的聲音。

　　這一切，仿佛都充斥著衰敗和腐朽，些許哀傷，在飄零。

　　可是，對于楚長生來說，好與不好，興盛或者衰敗，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他不在意。

　　“哐當(dāng)！”

　　一聲巨響，石門，轟然大開。

　　刺眼的陽光從門外照射進(jìn)來！

　　楚長生筆直的佇立在門前，光芒揮灑在他身上，漆黑的背影越拉越長，愈發(fā)窄小，直至化成竹竿般大小。

　　“久違了……”

　　“藏神墟?！?p>　　楚長生吐出一口濁氣，再也不見此前的瘋狂與哀傷，神色平靜，但是卻又隱藏著不可名狀的寒冷與仇恨。

　　石門外，是另一番天地。

　　熾熱的太陽懸掛在高空，光芒四射，照耀著大地。

　　楚長生的前方，是一方無比開闊的平原，天空蔚藍(lán)，白云朵朵。

　　一行大雁從南到北一掠而過，發(fā)出“吱吱”的聲音。

　　風(fēng)動(dòng)，云自東。

　　楚長生的長袍在陣陣清風(fēng)之下，獵獵作響，黑色的長發(fā)懶散地披在身后，如同匕首般鋒利的劍眉微動(dòng)，他凝視著這片生機(jī)勃勃的天地，顯得莫名悵然。

　　楚長生動(dòng)了。

　　他輕輕踩在石門外不遠(yuǎn)處的青石砌成的石階上，青石上略顯潮濕，顯然剛剛接受雨水的洗禮。

　　有些青石已經(jīng)碎成幾塊，甚至化成細(xì)小的沙礫，如同畫匠隨手揮灑之作，顯得自然、慵懶地躺在青石上。

　　一個(gè)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一襲清風(fēng)，古老的青石階。

　　如同一副優(yōu)美的畫卷，若是畫匠興致勃勃，說不定會再畫幾棵樹，幾簇鮮花，一條小溪，幾處房屋，飛鳥、仙鹿。

　　畫匠高興的撫掌大笑，道：“如此，當(dāng)為風(fēng)流耳！”

　　于是：

　　幾株參天的大樹聳立在兩旁，樹下一朵朵的鮮花向陽而開，一條小溪蜿蜿蜒蜒，小溪旁幾只小鹿一邊飲水一邊嬉戲，天上還有飛鳥啼鳴。

　　還有一個(gè)少年，如詩如畫。

　　楚長生看著眼前無限美好的風(fēng)光，微微一嘆，眼神落寞，兩只手緊緊握成拳頭，身軀輕微抖動(dòng)。

　　“回不去了……”

　　楚長生喃喃自語，一番迷惘之后，只剩下凌厲和冷漠。

　　“都……”

　　“散了吧！”

　　楚長生長長一嘆，道心一正，他的雙目突然變成銀白色，兩道閃電從楚長生的雙眸中射出，以一股極快的速度，劃破天際，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毀。

　　一瞬間，天地失色。

　　原本五彩斑斕的世間瞬間變成灰白色，如同染色的衣裳在水流的沖擊下，失去它的顏色。

　　風(fēng)靜，云靜。

　　小溪的水不流了，天空中的鳥兒不飛了，正在飲水的小鹿不動(dòng)了。

　　如同石像，失去了生命。

　　天空一片灰蒙蒙，不再蔚藍(lán)，云朵像是凝結(jié)的冰塊，冷冰冰地立在那里。

　　散發(fā)著熾熱與光芒的太陽，它的邊緣變得模糊，且愈發(fā)模糊不清，最終像是化成了一灘水，完全融化在天空之上。

　　太陽死了！

　　這片天地之中，唯有楚長生一人能移動(dòng)，能呼吸，感官?zèng)]有喪失，與生靈一般無二。

　　“嘎吱！”

　　“嘎吱！”

　　楚長生漫步在這片死寂的天地之中，踩在地上的累累白骨，仿佛經(jīng)過無數(shù)歲月的侵蝕，在楚長生并非刻意的腳踩之下，發(fā)出“嘎吱”的聲音，沉悶而荒涼。

　　這是尸骨，大多都巨大無比，有的竟高數(shù)十米，長達(dá)數(shù)千米！

　　慘白的骨頭斷斷續(xù)續(xù)連接著，如同一座綿延的山脈，散發(fā)著森然的氣息，驚悚駭人。

　　但，楚長生似乎沒有看見，自顧自地往前走，兩袖清風(fēng)，風(fēng)輕云淡。

　　楚長生每走一步，樹木花草就枯萎一點(diǎn)，幾十息的功夫之后，花朵枯萎，樹葉凋零。

　　半盞茶時(shí)間之后，方才參天的大樹只剩下禿禿的樹冠，花草已經(jīng)完全枯萎腐敗，早無一絲一毫的蹤跡。

　　太陽已經(jīng)完全融化了，粘稠的液體從天空墜落下來，帶著無數(shù)的火花，如同壯觀的流星雨，在天空留下一道長長的尾跡。

　　“轟隆！”

　　“轟！”

　　……

　　粘稠的液體散發(fā)出無比熾熱的光芒，又仿佛擁有巨石一般堅(jiān)硬的軀殼，猛烈地撞擊在大地上，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

　　這些液體一團(tuán)一團(tuán)，如同雨點(diǎn)，密密麻麻的墜落下來。

　　它們掉落在大地上，爆發(fā)出巨大的威力，甚至最近的一團(tuán)，離楚長生不足百米，爆炸開來的塵土漫天，零散的土塊如同下雨一樣打在楚長生的身上。

　　可是，楚長生依然熟若無睹，眼睛直視前方，絲毫不在意發(fā)生的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