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且說崇賢過去時，只見王妃正在安慰章夫人，崇賢忙上前見過了。崇賢見只章夫人一人來了，便問：“如何只岳母一人來了？家里都該過來看看才是?！蓖蹂溃骸拔也乓策@么說呢?！闭路蛉嗣Φ溃骸安桓也桓?！說起來，王妃世子莫要見笑，我家老爺聽見夫人受了傷，突然就難受起來，二則他畢竟是男人家，來府上內(nèi)宅實(shí)在也不方便；我兩個女兒年紀(jì)小些，我怕她們沒有規(guī)矩，反倒添亂了，況且琦兒受傷受得重，連我看了都怕，何況她們？所以也不敢?guī)怼！蓖蹂Φ溃骸叭粽f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倒是多慮了，哪有結(jié)了親家不敢走動的？”又傷心道：“不過這次請親家過來卻是因?yàn)檫@個緣故，說起來該是我們沒臉見人的?！闭路蛉嗣Φ溃骸安桓也桓遥∵@事我也聽府上的人說過緣由，這是她的命數(shù)，想來世子對她必定是極好的，不然她也不會為世子舍命了?！?p> 崇賢聽了，心中愧疚起來，王妃忙笑道：“親家直叫他崇賢就是了，到底是他的岳母?！背缳t忙應(yīng)了幾個“是”，章夫人忙道：“不敢不敢！”王妃又道：“如今天也晚了，夫人就在我這過夜吧。若不嫌棄，住上一段日子才好呢。”章夫人忙道：“本來今日就該回去的，奈何如王妃所言，天色已晚，只好攪擾了。明日必定要回去的，不然家里聽不見琦兒的音信，都該擔(dān)心了?！蓖蹂Φ溃骸耙擦T了，就隨夫人吧。”于是忙在章琦那邊安排了一間屋子并幾個丫鬟與章夫人。
是夜，章夫人坐在章琦的床沿上，一直對著章琦嗚嗚咽咽地哭。崇賢走到門口時，見了這般情景，不敢打攪，便走開了。這里流霜陪著章夫人到半夜，見章夫人還不肯就寢，只得勸道：“夫人該歇息了，這么熬著可怎么好？流霜自會在這里看著，夫人就請回房歇息吧。”章夫人哭道：“我哪里舍得走？我哪里睡得著？”流霜哭道：“要是小姐知道，肯定也勸夫人去歇息的。要是夫人熬壞了身子，小姐醒來了我怎么向她交代呢？夫人縱然睡不著，好歹躺著。老爺在家正難受呢，夫人明日回去了，老爺要是見夫人面色憔悴，定然能猜著小姐的境況，老爺上了年紀(jì)的人，哪里受得住這樣難過的事?！闭路蛉寺犃嗣Σ粮裳蹨I，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聽你的，這就回去歇著。你可要留心，要是琦兒醒過來了，無論什么時辰，你都來告訴我。”流霜連連答應(yīng)，章夫人又看了看章琦，才慢慢起身。
而崇賢此事心亂如忙，慢慢的就走到陳暄兒房門口，推門進(jìn)去看時，只見陳暄兒拿著什么，正要丟到火盆里燒掉。崇賢忙道：“暄兒你在燒什么？”陳暄兒忙站起身，將手中的那份休書遞給崇賢看。崇賢看了，便說：“你燒掉這個作什么？”陳暄兒道：“難道你不想燒了它嗎？”崇賢聽了便不言語了，陳暄兒又道：“這休書是你給我的承諾，上面什么都寫好了，字也簽了，印也蓋了，就差寫個日子。你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可如今，西風(fēng)壓倒了東風(fēng)，只怕你再也不想休了章姐姐，既然這樣，這張紙自然就該燒了。”
崇賢聽了覺得很難過，說：“是我不好，辜負(fù)了你的心。”陳暄兒哭道：“我知道你的為人，她救了你，你感激她，怎么忍心再休棄她？你這樣做，也并不怨你，因?yàn)檫@才是我的崇賢，若你是那等恩將仇報鐵石心腸的人，我也就白瞎了眼嫁給了你。再者，我心里也感激她，因?yàn)樗攘四愫途攘宋沂且粯拥模裟阌袀€萬一，我再不活著的。可是……可是……”說到這里陳暄兒便哽噎起來，慢慢順了氣，才繼續(xù)說：“可是我心里就是難受。我甚至希望今天為了救你而躺在那里的人是我……”崇賢聽了這話眼淚都要流下來了，摟著陳暄兒急道：“我不許你這樣說，我也不許你這樣想，如果你有個萬一，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暄兒，今天的事發(fā)生的很突然，弄得我措手不及，或許等過一陣子，事情就會有轉(zhuǎn)機(jī)了。她救了我，我不希望她死，可是她實(shí)在傷得很重，或許……或許……”說到這里崇賢便如鯁在喉，難說下去了。陳暄兒忙道：“我明白你的心，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庇谑嵌税残活}。
至次日，便有皇后派人送了一支上好的人參給章琦，彼時章夫人來告辭，王妃便命陳暄兒收好這支人參。陳暄兒正要將這支人參入庫時，忽見陳太后派了人來，陳暄兒忙摒退左右。那人見過陳暄兒后，將手里的盒子打開，只見里面也是一支上好的人參，又聽那人道：“夫人，太后讓你進(jìn)宮一趟呢，還讓告訴夫人，說太后并未賞賜人參，讓夫人把皇后賞的那只人參帶回宮里就是了。”陳暄兒聽了便有些擔(dān)心，忙問：“這是為何？”那人笑道：“太后說了，她并無惡意，請夫人放心，只管照做就是了?！标愱褍郝犃耍芍藚⒌袅税?，又稟明了王妃，便進(jìn)宮去了。
到了宮里，陳太后便問起了章琦的情況，陳暄兒一一說了，又提起人參的事。陳太后忙摒退左右，笑道：“要害人的不是我，是皇后。”陳暄兒聽了便問：“皇后為何要害她？”陳太后道：“皇后想讓章琦害你，但是她沒答應(yīng)。皇后怕她說出去，便想要滅口，這支人參就是殺人的兵器。”又冷笑道：“其實(shí)章琦要是答應(yīng)了，無論成功與否，皇后都會滅她的口。皇后找上她，她只有死路一條。本來我很樂見其成的，畢竟皇后殺了她，也就助了你，而我可以借此機(jī)會除掉皇后，陳家也可以趁機(jī)打壓皇后身后的那伙人，一舉數(shù)得。”
陳暄兒道：“那姑母為何還要救她？”陳太后笑道：“還不是因?yàn)槟悖课也涣私獬缳t，我只了解你，她今天救了崇賢，你心里拿她當(dāng)自己救命恩人一般，我要是袖手旁觀，你以后知道了必定怨我。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要?dú)⑺p而易舉，即便不做什么，只怕她也難熬?！标愱褍旱溃骸拔腋屑す媚柑幪帪槲以O(shè)想，確實(shí)，我和崇賢都不希望她死?！标愄竺Φ溃骸昂煤⒆樱前具^來了，難道你這一輩子都甘居側(cè)室不成？”
陳暄兒低著頭道：“她救了崇賢，崇賢若休她，豈不是成了忘恩負(fù)義之人？”陳太后忙道：“暄兒，你好癡。休她和害她是兩回事。如果崇賢心里只有你，那即便她救了崇賢，也只能讓崇賢因?yàn)楦屑ざ鴮λ靡恍┒?，說到底，她還是受冷落的；要是崇賢因?yàn)檫@件事對她有了感情，那他可就徹頭徹尾地辜負(fù)了你。”陳暄兒忙道：“不！他不會的！”陳太后道：“這樣最好。可崇賢可是給了你父親承諾的，到時候崇賢不肯休她，你父親必不答應(yīng)，到時候章琦和她的家人可就危險了。難道你們愿意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與其讓她在你們中間白搭上青春，枉丟了性命，還不如休了呢。”
陳暄兒聽了，也不知怎么回答，陳太后忙道：“你回去好好把我的話說給崇賢，若是章琦醒了，你們再拿主意吧。”說完便讓人好生送了陳暄兒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