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自然不會聽任一個初來乍到又一知半解的小姑娘胡鬧,就算看不出身份但在江南沒有聽說過舒家小姐的一定是從不知道哪個窮鄉(xiāng)僻壤里出來的。自己親自陪她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是天大的面子了,怎么會因為她丟了飯碗。
老板也不看舒珣的臉色,收斂了臉上的討好,市儈的嘴臉畢露無疑。
“小姑娘,我是看你沒怎么見過好東西,才勉強拿出來給你開開眼,你別不識好歹。你出價?你出的價能有舒大人高?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野丫頭還敢在我淑寶齋耍橫?!?p> “你是不想要這家店了吧?”舒珣看都不看店老板,語氣嚴肅讓人心生寒意。
“喲,你一個小姑娘還能砸了我這店不成?簡直笑死人了!”店老板被她嚴肅的模樣逗笑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敢在這里叫囂,一旁的幾個伙計也附和著大笑,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都在等著舒珣出丑,然后把她掃地出門,而自己又多了一個茶余飯后和人吹噓的談資。
“阿默,砸?!?p> 舒珣被這陣哄笑整的有些心煩,就像是不久前落難時的冷眼旁觀和不懷好意。她腦子里只剩一個念頭,她不喜歡。
阿默不等她話音落下就已經(jīng)把手邊的瓷瓶砸了個粉碎。舒珣閉上眼睛,聽阿默砸一件她就準確地報出價格。眼光獨到,估價準確讓老板又驚又怕,這著實出乎他的預料。本想著她放完狠話就讓伙計把她打出去,誰想……阿默堪堪砸了四五件才讓伙計回魂去制止。
“我看你們誰敢去報官!”靠近門口的一個人正想跑出去,就被舒珣喝止了。舒珣依然閉著眼睛,溫潤的玉笛橫在店老板面前,暴殄天物實在不是她的作風。
那伙計本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竟被一個細弱的小姑娘嚇住。
“你你你,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店老板不敢繞過舒珣逃出去,也不敢去阻止力氣大得一手推倒兩三個壯碩男子的阿默,不敢邁出一步,只得心痛地顫著手,吆喝著讓人快去報官。
“你確定要報官嗎?都不想想為什么我知道你有舒長斌撐腰還敢如此嗎?”
“……”
“你要是敢保證‘日理萬機’的舒大人被你驚擾了來這里一定會幫你,你大可以一試?!笔娅懴蛞慌宰屃艘徊?,給那個伙計讓出寬敞的出路。
店老板此刻一邊聽著接連不段的清脆聲,一邊心力交瘁地思慮著。他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急得想把頭發(fā)薅光。
“去!我不信了,一個黃毛丫頭又這么大本事!誒……你別砸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老板真是急紅了眼,一邊催促,一邊小聲喝止。沒想到,舒珣一伸手,阿默真的停了下來。
“那我們等著看好戲吧?!钡昀习灏V癡地看著她,不明白這又是要鬧哪一出。但多年經(jīng)商的經(jīng)驗告訴他,舒珣臉上似有若無的笑意不是故作姿態(tài)。
“喂!臭丫頭,你不會是想訛我吧?”老板能想出的舒珣這么有底氣的最可能的理由,畢竟從她剛才的毒辣來看,她絕對是行家。
“訛你?掉價!”
“你你你……”店老板只覺得一口老血梗在喉頭。
那伙計幾乎沒見過舒家這么大陣仗的世家府邸,直接撲到在門外。惹得一眾人來看,侍衛(wèi)也不得不去稟報招待客人的舒大人。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堂上故意留了一縷胡子扮作成熟的青年男子一下子就收了討好的笑,轉(zhuǎn)身嚴厲呵斥。
“大人!門……”侍衛(wèi)無可避免的看見了堂上還有另一個無法忽視的男子,一時不知該不該說。
舒長斌顯然意識到了侍衛(wèi)不自然的停頓,還是硬著頭皮裝出一副無謂的樣子,身后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貓膩,抿了口茶,笑而不語。
“有什么話就直說,世子不是外人!”
“是是是!門外有人自稱是淑寶齋的伙計,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野丫頭要搶了小姐訂在他們那里的嫁妝?!?p> 舒長斌一下子黑了臉,脫口而出“抄家伙,帶人去抓人!”又想到背后還有礙事的人注視著,話到嘴邊又打了個彎咽了回去?!罢胰巳タ纯词裁辞闆r,一定要秉公處理,不要有什么誤會?!?p> “是!”侍衛(wèi)領(lǐng)命下去,舒長斌還是不放心地看了幾眼。身后那人幾不可聞的笑了。
“舒大人,這么擔心不如一起去看看好了?!?p> “不用不用,手下人做事毛毛躁躁,別污了世子的眼。”他才不會讓別人壞了好事,讓他去肯定會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無妨,都說舒大人治下嚴苛,我也想討教幾招?!?p> “……”
“走吧。”那人雖是建議但語氣不容置喙,端坐的人一下子站了起來,更讓人難以阻攔。
前腳帶人出門的侍衛(wèi)看著自家大人出來臉上露出難以掩蓋的驚訝。
“我還以為舒大人會讓衙門里的人處理,沒想到竟動用自己的府兵,真是上心啊!”舒長斌看著他晦暗不明的笑意心里越發(fā)地生出寒意,不由得喉頭一動有了惡毒的心思。但他不再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孩子,再次對上這樣的審視他也只能默默接受,不能拳腳相加。
“世子說的是,我也是著急?!?p> “那走吧,晚了怕要誤事?!?p> “還有,年關(guān)的國宴大人告病可能不知。我既然解了將軍的職位就一定會承襲父親的爵位,所以,大人還是莫要叫錯了?!?p> 舒長斌一怔,疑惑地望向他,也不管是不是合乎禮數(shù)。他的確是告病了三個月,但京城之事從未落下,京中的眼線也不算少怎么就……
“大人!舒大人?”舒長斌被莫大的恐慌籠罩著,竟有些出神。聽見身旁的人喊他竟有些恍惚之意,看那人的臉才一下子驚醒“哈哈,那還真是恭喜明王殿下了?!?p> “承大人吉言,明珩才得以成長如斯?!?p> 舒長斌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被明珩的一聲冷笑嚇了回去。
這一家淑寶齋選的地段在江南西道州牧府附近。因為舒府在這里,其他的南方達官貴人或多或少會聚集在這云澤城周圍。一連萬頃都富麗堂皇的宅邸,規(guī)模之大,嘆為觀止。這樣的府邸隨便一位三房姨娘出手買一塊首飾都是普通人家一年賣米換銀的價目。因而那一整條街安靜卻富庶,來往馬車都墜著彩穗,豪氣程度比舒珣那一輛久經(jīng)奔波勞累磨得看不出顏色的高出不知多少倍,這或許也是那店老板趾高氣昂的資本之一吧。
“舒大人治下果真是嚴苛,街上連幾個吆喝的百姓都沒有?!贝直傻霓r(nóng)家人是沒有資格在這條街上叫賣的,越是富庶的人家對等級就越發(fā)看重,自視也越高。平民百姓只有在偏遠的草市上某得一張席位,還要交出昂貴的費用。
這世間本就是沒有公平可言,投胎投的好可以一生無虞。若是在窮苦人家,女孩的父母窮其一生都不可能為自己的女兒賺得令人艷羨的嫁妝,男孩也不可能擺脫土地的束縛去追求自己想做的事,就不用提像方懷晟他們一樣放棄家里安排好的仕途投身軍旅,有的只是兵役徭役。
放眼整個大唐,除了新興的科舉讓幾個寒門學子插手幾年政務,其他的哪一個不是世家大族暗中操縱,輪流分食。明珩即使不在權(quán)利中心這么多年,對這種暗箱操縱的手段也是略有聽聞,也清楚有些人不可能像陳家一樣安守君臣之道,貪婪的利齒已經(jīng)無需掩飾。
當年前朝政權(quán)更迭之際,世家大族露出來的苗頭注定會再一次燃起,不過是看新皇手段強硬與否,自己割據(jù)的勢力強大與否。如果真有這么一天,他李瑜會不會提起長槍,與自己守護的子民為敵,一切都未可知。
馬車霎時停止,他們到了。
明珩進店時那隨意輕瞥的一眼讓他記了一生。
他不知道女子竟然可以這么放肆瀟灑而高傲自如地裝扮自己。明珩刻意與舒珣擦肩而過,嗅著她披散的發(fā)絲之間隱秘的藥香,讓衣帶之間穿梭的風卷起她的發(fā)梢掃過自己的臉頰。
舒珣也是十分意外地看到了他,除了來不及閃躲,還有另一種隱秘的感情縈繞在心口。
“怎么回事?”
“大人你要為小人做主啊!”店老板像看見了救星,撲跪到舒長斌面前哭訴。“這個不知道哪來的丫頭,無法無天,想要搶了舒小姐的嫁妝?!笔骈L斌方才想著別的事,他本來也沒怎么把這件事當回事,他的地盤,有人敢買他就搶回來,輕而易舉。就算明珩多管閑事,等他離開會鞭長莫及。
舒長斌順著店老板的指控才注意到一旁站著的舒珣,他看著那張臉,心里一驚“怎么是她?”
明珩看好戲地把自己摘出去,自覺地推到一旁,離舒珣不近不遠,正好在她身后兩步遠的地方。只要明珩一伸手就能把人撈進懷里,也不會讓舒珣因為太過親昵而有任何的不舒服。
“舒大人,開始吧。”一攤手,表示自己不會有什么不合時宜的干涉。
長琴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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