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梓遙眼神一暗,跟隨者何曙雪往后縮的動作往前傾了傾,直到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呼吸可聞。
阮梓遙定定地看她半晌,而后突然笑了一聲,稍稍抬起頭來親了親她的額頭,而后給何曙雪解開了安全帶,退回了駕駛座上。
何曙雪現(xiàn)在情緒不好,他擔(dān)心在這個時候又嚇到她。
兩人安靜地在車里坐了一小會兒,阮梓遙才又抬手揉了揉何曙雪的頭發(fā),輕聲道:“下車吧,吃飯去?!闭f著,便伸手打開車門。
何曙雪下了車,跟著阮梓遙走到地上一層,才認出來這里是世紀樓——作為臨市的地標(biāo)建筑之一,她來過世紀樓很多次了,但她剛才在路上一直走神,沒有留意自己的位置,之前又沒怎么從地下車庫進來過,便一時沒能認出來。
兩人走到電梯邊,溫柔笑著的小姐姐便替兩人摁了向上的按鍵,輕輕柔柔地問:“兩位是要去哪里?”
阮梓遙報了個店名,正巧電梯也到了,兩人便被引著進了電梯。
是家中式餐廳,人不太多,但環(huán)境十分清幽,座間都架著木質(zhì)的架子作隔檔,上頭有些纏了綠油油的枝蔓,有些則是零零散散放著幾本書。
兩人甫一進去,就有統(tǒng)一服飾的服務(wù)員迎上前來。何曙雪跟在阮梓遙后面,聽他和服務(wù)員說著話,心里不禁泛起些疑惑。
阮梓遙說……他沒預(yù)訂?那他是臨時起意要帶她來這里吃飯?
阮梓遙和服務(wù)員簡短又高效的對話已經(jīng)進行到了尾聲,他要了一間比較靠里的臨窗的包間,服務(wù)員查看了包間信息,笑著應(yīng)下了,帶著他們往那邊走去。
阮梓遙動作很快地點好了菜。何曙雪坐在他對面,捧著杯水邊喝邊聽,便聽到他報出的菜里,大多都是自己愛吃的菜色。
她從高中到現(xiàn)在口味有了一些變化,阮梓遙對她的認知庫更新得這么快,大約也是聽阮梓遠說了不少。
兩人是送了阮梓遠和夏驚雁之后才來的世紀樓,又是臨時起意,因而選座點菜都是臨時進行,等菜品全都上齊,已經(jīng)到了晚上七點多。
阮梓遙特意讓服務(wù)員上菜時把何曙雪愛吃的菜擺在了她那頭,此時笑著道:“餓了吧?快吃飯吧。”
何曙雪今日情緒波動較大,原本是沒有什么感覺的,此時聽阮梓遙這么一說,也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饑餓,拿起碗筷,和阮梓遙一同開始吃著飯。
阮梓遙吃飯吃得比較快,待他放下碗筷,何曙雪碗中還剩了小半碗。
阮梓遙便十指交叉著撐著下巴,嘴邊含著笑,一直看著何曙雪。
何曙雪被對面直白又熱烈的視線看得恨不得縮到桌子底下去,她訥訥地沒話找話,問道:“不吃了嗎?”
阮梓遙笑一笑,回道:“我吃得快,你慢慢吃,不急,別噎著?!?p> 話音剛落,何曙雪就一個不留神嗆了一口,連忙放下碗筷,掩面咳了幾聲,又伸手去摸索水杯。
水杯里已經(jīng)沒有水了,是先前何曙雪在等菜期間自己喝空的。因為是包間,阮梓遙又特意叮囑過,便也沒有服務(wù)員在中途進來。
阮梓遙失笑,連忙起身給何曙雪又重新倒了杯水,遞到她手邊,有些心疼地問:“還好嗎?”
何曙雪順下氣來,又接過阮梓遙遞來的水小口小口地喝了一些,總算是緩了過來。她臉頰紅紅的,說了聲“謝謝”,似是因為方才那陣意外而有些不好意思。此時重新拿起碗筷,也只是小口小口地吃著飯。
阮梓遙在她對面看著,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聲道:“我之前跟你說……”他遲疑了一下,才繼續(xù)道,“說是不是為了談戀愛,是要娶你的那件事……”他此時沒了當(dāng)時情景下的那股沖動勁兒,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他清了清嗓子,還是繼續(xù)道:“我是認真的,但是你、你不要因為這個有壓力。”
他右手握著拳頭輕輕咳了一聲,見對面何曙雪有些發(fā)愣,又一鼓作氣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勉強自己?!?p> 何曙雪含含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等咽下了飯菜,才把碗筷擱在桌子上,小聲地回應(yīng):“沒、沒勉強。”她臉上因先前嗆住而升起的紅暈原本已經(jīng)漸漸消散了,此時又逐漸恢復(fù)聚攏起來,她道,“我只是之前沒找到機會跟你說……”一是沒提到可以引出大學(xué)那些事的話題,二是……她實在怯懦得很,不太敢主動提起,怕……
她頓了頓:“也不想讓你從他口中知道那些事情……不是要瞞著你。”
阮梓遙聽著何曙雪的話,輕輕“嗯”了一聲,想了想才道:“我很希望了解……我不在你身邊時,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事。好的壞的我都愿意去聽、去接納。如果你哪天想跟我分享或者傾訴,都可以直接告訴我。”不用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隱約感受到了何曙雪性格上的一些變化。她不再是高中那時候,任何時候都自信地發(fā)著光,既善良又可靠,膽敢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優(yōu)點,也能毫不心虛地直視自己身上這樣那樣的小小缺點。
可現(xiàn)在的她,尤其是剛重逢不久那會兒的她,卻更像是扯了塊灰暗的粗布,盡量嚴實地套在自己身上,也許是為了掩蓋什么,卻反而把自己渾身的光芒都擋在了那里面。
其實也并不能算是擋住了她身上的那些光芒——外人其實都看得出,只是她自己瑟縮著,以為自己沒有了那些令人稱羨的優(yōu)點而已——這讓人又惋惜又心疼。
阮梓遙猜想,高考那時的失利大約是她這番變化的開端,可是以他對何曙雪的了解,這并不至于讓她轉(zhuǎn)變成如今這樣的性格。那么,大學(xué)那些年,他不在她身邊的那些年,一定還發(fā)生過一些什么事情。
他希望何曙雪能重新成為那個自信又驕傲的她,也希望能夠了解一個更加完整的她,可若何曙雪不愿說,他自也不會強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