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過去,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阿執(zhí)也不知怎么的,每到自己犯錯就容易耍脾氣,被鬣狗咬穿的小腿有些發(fā)炎了,也不過瞥了眼跟沒事人一樣。這幾個時辰她始終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一腔熱血而導致巧兒一家喪命在這馬場中,就連小初子也會不會是因為自己而在寧宣手上丟了命,為了就兩人而讓這些無辜的人受害,真的是她所愿嗎?想著想著,眼中的淚悄然涌出。
潼玉早就習慣了這世道的打打殺殺,曾經身邊的許多同道中人也是說死就死了,甚至有的人連自己為何而死都不知曉,他眼中的生死不過就是一眨眼,生命最重要的可不就是過好當下,可是他明白的,阿執(zhí)不一定明白,想要說服阿執(zhí)接受這些事實,又不知從何開口。
“姑娘......姑娘......”
馬廄外面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幾聲女子的聲音,潼玉聞聲抬頭看去,下意識從腰間抽出琗玉長簫擋在身前以作防衛(wèi),阿執(zhí)亦拭了淚水抬眼看去,這聲音竟有些熟悉。
“難道是她?”阿執(zhí)小聲對潼玉道,“我過去瞧瞧?!?p> “小心些?!?p> 阿執(zhí)拖著受傷的腿,慢悠悠朝聲音方向挪去,潼玉跟在身后謹慎觀察著周圍,以防寧宣的人馬過來。
阿執(zhí)趴在馬廄門口,小心翼翼探出腦袋查探了半天,只見一輛裝著馬梁的架子車后躲著一個素衣女孩,仔細一瞧竟是藍芷,阿執(zhí)連忙輕聲將她喚了過來。
藍芷半蹲著身子,小碎步躲到阿執(zhí)身邊,“姑娘,可讓我好找?!?p> 阿執(zhí)緊緊握著藍芷的手,溫聲關切道:“你怎么如此打扮,不怕被寧璃發(fā)現嗎?”
提到寧璃,藍芷一改往日溫順,輕蔑道:“她?她被自己兄長嫌棄又被毀了臉,已經自顧不暇了還會管我?”
“那你怎知我在此處?”
“我也是猜的,大王子已經在王庭各處安排了巡邏侍衛(wèi),我又知姑娘不熟悉王庭的地形,前些日子你又在馬場待過,我才來這里碰碰運氣,不過姑娘還是不要待在這里了,翎奇統領已經帶了一隊人往這邊趕來了,你們快走吧。”
說著,藍芷就準備拉著阿執(zhí)朝外走去,潼玉厲聲制止:“不行,這么跑太危險了?!?p> “是,馬場太大了,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逃?!卑?zhí)拽住藍芷低聲道。
“姑娘是王庭人,應當知道一些沒有人愿意走的路吧?”
潼玉首先想到王庭地寬物廣,類似于狗洞的路一定不少,這才向藍芷問道。
果不其然,藍芷抬眉一笑,“公子說的不錯,反正這王庭我是待不下去了,路我早就找好了,你們跟我來?!?p> 一行人出了馬廄,躲躲藏藏奔走了許久,遠處已經可以聽見一些排兵布陣的聲音,藍芷只好加快腳步朝著馬場最為偏僻的地界跑去,沒有多久,進入眼前的是一個多年沒有翻修的木柵欄,剛好可以鉆過一個身材纖瘦的成年人。藍芷先身爬過,阿執(zhí)緊跟其后,潼玉武功高深莫測,不等阿執(zhí)爬過,就已經一躍翻過了柵欄,阿執(zhí)見狀,想起小初子的死就不免對潼玉有所不滿,連忙起身亦一躍翻過了柵欄。潼玉先前在東溪鎮(zhèn)就已經約摸知道阿執(zhí)的身手,可又見阿執(zhí)從馬廄出來后不曾對自己說過半句話,心知她還在生氣。
三人出了馬場很快就聽到背后有侍衛(wèi)喊叫道。
“快,他們從那邊翻過去了,快追......”
一聽到有人追來,三人都毫不猶豫的朝前跑去,不問方向,不問路黑。
許久許久,待天大亮,阿執(zhí)受傷的那條腿已經被摧殘的無力支撐她的整個身體,眼前是一條幾丈寬的河流,水流湍急,波紋潺潺,別說淌過這條河,就是站起身來也已經很是困難。這一晚三人都已筋疲力盡,就連潼玉也都是虛弱地癱坐在地上,先前他也想背著阿執(zhí)趕路,可阿執(zhí)那執(zhí)拗的性子也不知道一整晚在生誰的氣,任潼玉問話她也不做回復,也只有藍芷有一會沒一會的詢問她的傷勢。
“姑娘,你的傷太重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p> 藍芷干啞的嗓音,滿是心疼的說道。
潼玉聞聲亦蹙眉看向阿執(zhí)受傷的腿,可是他貌似看明白了阿執(zhí)的心思,不跟他說話定是因小初子之事在與他賭氣,猶豫良久,為了不讓阿執(zhí)在受路途顛簸只好撐起疲憊的身軀,不顧阿執(zhí)冷顏依舊橫抱起她。
“張潼玉,你混蛋,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抱我!”
“別動,若想盡早看見你兄長,就老實待在我懷里?!?p> 潼玉銳聲回道,嚴正的神色任誰都不敢再多話。藍芷跟在兩人身后走著,聽見兩人的這一番賭氣的對話不自覺得紅了臉。
河流兩岸荒無人煙,草長鶯飛,沒有半分人氣,三人隨著水流流去的方向走了一個多時辰依舊沒見有人煙。潼玉懷抱著阿執(zhí),為了讓阿執(zhí)不再與自己起爭執(zhí),他只好盯著前方不低頭朝她看去,阿執(zhí)亦不理會潼玉,雖然惱氣可畢竟潼玉無錯,她再怎么心氣不順也不能亂發(fā)脾氣,只好將頭埋在潼玉肩上自顧自的生著悶氣。
看著眼前更加荒蕪的平原,潼玉心下不由的開始慌了,阿執(zhí)腿上的傷口乃鬣狗所咬若再來不及醫(yī)治,后果不堪設想。他終于還是低眼朝阿執(zhí)腿上看了眼,傷口已經微微發(fā)黑,小腿也是腫脹著,可是他懷中的這個人就和沒事人一樣,一聲不吭,疼不疼的也不與他講。潼玉只好停下腳步將阿執(zhí)放下來,細細檢查她身上的幾處傷口。
阿執(zhí)為了不讓潼玉和藍芷為自己太過擔憂,更不想讓他們因為自己的傷勢而耽擱在這逃命的路上才忍耐著全身的疼痛,而此時潼玉滿含擔憂的神色被阿執(zhí)一覽眼底,可就這一眼她心中對潼玉多多少少的埋怨都煙消云散了,她很是清楚若不是潼玉,別說救出白詹,就是她自己都會喪命在王庭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