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之很緊張，在紀(jì)宛然沒有回話的時間里，在房間安靜的空氣中，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砰砰聲。
他知道一個月之前的自己在行為處事上有多荒唐，也知道因為他的荒唐紀(jì)宛然受過很多委屈……他對佩兒的執(zhí)念短暫地蒙蔽了眼睛，完全沒有考慮過，佩兒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一個稱呼，他給與的，稱呼背后可以是任何人，當(dāng)然也可以是紀(jì)宛然。
他尚在惴惴不安，他聽到她笑了聲，聲音輕而柔:“看在你這么識時務(wù)的份上，我就不繼續(xù)追究以前的事了。”
雙手改摸為捏，她捏著他頰邊的肉，看他倉鼠似的鼓起腮幫子，輕笑道:“唯一一次機會哦，陸懷之，以后再犯，你就會永遠(yuǎn)失去你的寶寶?！?p> 仿佛被判死刑的囚犯在劊子手的刀下死里求生而生出了慶幸，陸懷之砰砰跳動的心臟漸漸恢復(fù)平靜。
他摟住她的腰，微揚起臉頰看著她，眸子里盛滿她的影子。
“宛宛?！?p> ……
后半夜，雪子更加凌厲了些，噼里啪啦打在車窗上。車進(jìn)莊園，秦隨風(fēng)從車上下來，立刻有傭人趕來撐開傘幫他擋住冰冷的雪。
“這么晚了，還是燈火通明的，看來老頭子精神不錯啊?！蹦腥瞬戎e雪往大廳去，嘴角的笑容漸冷，“既然精神不錯，那電話里快嗝屁的鬼話就是騙人的了？”
傭人低垂著眼簾，不敢回話。
秦老爺子孩子很多，但真正上得了臺面的卻沒幾個。
三個兒子里，長子秦司瑜幼年遇襲，雙腿被廢，只能依靠著輪椅度日，現(xiàn)在在秦家的存在感幾乎為零。次子秦羽靖流連花叢，從十六歲進(jìn)入大眾視野到現(xiàn)在，傳出的各種緋聞報道可以堆滿一棟別墅。再有這位四少爺秦隨風(fēng)，自幼和秦老爺子關(guān)系不好，一年能回三次家，秦家人都要燒高香了。
三個兒子不能用，秦家偌大的家業(yè)現(xiàn)在都是三小姐秦木棉撐著。還好秦木棉爭氣，沒有讓秦家就此敗落下去，也讓秦老爺子掬一把辛酸淚的同時為女兒生出了十分的驕傲。
馬上是秦老爺子六十大壽，不想在大壽上還見不到兒女，秦老爺子只能用病危的謊言把不著家的兒子騙回來。
“秦羽靖他們都回來了？”快到門口，隱約可以聽見男人大呼小叫的聲音，秦隨風(fēng)眉頭皺得更緊，很想轉(zhuǎn)身離開。
“秦爺和幾位少爺小姐都在大廳等您?！眰蛉巳鐚嵒卮?，看了自家少爺一眼，忍不住提醒道，“四少，秦爺最近身子的確不如從前，您到了他面前，還是多順著他老人家?！?p> “哦？”對待傭人向來客氣，對方還是出于好意給自己提醒，秦隨風(fēng)沒有因為傭人的逾矩而發(fā)怒，“我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男人進(jìn)了大廳，傭人識趣地收傘退到門外。
“三妹，下次你再見到蘇問卿，一定要讓他給我好好查查！”秦羽靖像只猴子一樣在客廳里上躥下跳，聲音忽大忽小，“那個女人居然敢揍我！蘇問卿說什么是陸懷之的女人，讓我不要追究，還不給我看監(jiān)控！”
陸懷之的女人？秦隨風(fēng)眼皮子一跳，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秦羽靖還在蹦跶:“蘇問卿那個混蛋真是說謊不打草稿——陸懷之能有女人？陸懷之那鬼樣子注定單身一輩子！哪個女人眼瞎了能看上他！”
“二哥，你能不能消停點?！北凰车妙^疼，秦木棉放下茶杯，揉太陽穴，“公司里的事處理不完，我哪來的時間幫你查什么女人？”
“又不要你查！”秦羽靖沒好氣，“你現(xiàn)在是秦家的半個當(dāng)家人，你給蘇問卿打招呼，蘇問卿肯定不敢推辭！”
“你幼不幼稚？”秦木棉失笑，“蘇問卿都說了是陸懷之的女人，我查出來又能怎么樣？再說……”她話鋒一轉(zhuǎn)，冷聲，“人家女孩子為什么無緣無故揍你？你先反省一下你對人家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有點怕自己這個三妹，秦木棉一冷眼，秦羽靖立刻收斂了語氣，委委屈屈地說道，“我就想問問她的名字……”
“你這話騙誰呢？”秦木棉冷笑，“你正正經(jīng)經(jīng)問名字，人家打暈?zāi)阕鍪裁?？?p> 兄長前科太多，現(xiàn)在說的話，完全沒有可信度。
“就是?！鼻啬鹃缺緛砜s在沙發(fā)上打游戲，趁著被人送回溫泉泡澡的空隙接下姐姐的話，“二哥就愛對漂亮小姐姐動手動腳，活該被人揍。”
“哎喲，你這臭丫頭！”秦羽靖擼起袖子，氣得想揍人，被秦木棉瞪了一眼后又泄了氣，只能大呼冤枉，“我真的只是問名字！”
“你騙鬼呢！”有秦木棉撐腰，秦木槿完全不怕他，沖他扮鬼臉，“二哥是個臭流氓！略略略～”
“你……”秦羽靖氣得仰倒。
“好了，羽靖，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能不能穩(wěn)重點？”兒女們鬧夠了，秦老爺子終于出聲呵斥兒子，“還有，以后別再讓我看到和你有關(guān)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不然我打斷你的狗腿?！?p> “老爹，我……”
秦羽靖辯駁的話剛冒頭，就聽到秦木槿歡呼一聲，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四哥！”
她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噔噔噔跑過去抱住青年的胳膊，小貓似的蹭蹭:“你回來啦！”
秦隨風(fēng)和秦木槿是同母所生，他們的母親是秦老爺子的第三任妻子，生下秦木槿沒多久抑郁癥自殺身亡，秦木槿從懂事以后就十分依戀自己的兄長，只不過一年難得見上一面，每次見面她比過年拿了壓歲錢還開心。
“嗯，我回來了。”摸了摸妹妹毛茸茸的腦袋，秦隨風(fēng)陰沉的心情好轉(zhuǎn)了許多。
“喲，老四回來啦？”秦羽靖癱在沙發(fā)上，有氣無力地和自家兄弟打招呼。
“爸，我回來了。”無視吊兒郎當(dāng)?shù)亩?，秦隨風(fēng)先和秦老爺子問好，繼而帶著妹妹走到秦木棉身邊坐下，“三姐，最近瘦了很多。”
秦木棉給他一個大白眼，幽幽地說道:“你要是回公司，我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瘦了……”
天可憐見的，他們?nèi)ψ永锲渌兰液篱T的公子爺們都是為了家產(chǎn)斗得死去活來，偏偏他們家三個男人一個比一個佛系，害得她一個女兒家要出來拋頭露面和各種惡心吧啦的臭男人周旋！
她也想和二哥一樣，養(yǎng)幾個清秀帥氣的小白臉，流連草叢，混吃等死！
聯(lián)想到自己以后水深火熱的生活，秦木棉欲哭無淚，無語問天。
“你還知道回來？”秦老爺子哼了一聲，“我還以為非要等我這個老頭子死了，你才會回家看一眼！”
“怎么會？”秦隨風(fēng)淡淡一笑，“聽說您病得快死了，我不也回來了嗎？”
他言辭刻薄，絲毫不給父親面子。
“你這個混賬！”秦老爺子氣得舉起杯子就想往他頭上招呼。
早有準(zhǔn)備的秦羽靖和秦木棉同時跳起來，一個拉住秦老爺子的胳膊，一個攔住秦老爺子的肩膀，異口同聲:“爸，你冷靜一點！”
眼見哥哥姐姐都去攔著父親，秦木槿也扔了手機，撲過去抱住秦老爺子的腰:“爸，你不要打四哥！要打就打二哥吧！”反正二哥耐揍，讓老爹拿來消消火也沒什么。
秦老爺子:“……”
秦羽靖:“……”忽然想給爸遞杯子怎么辦？
面對亂成一團的父親和兄妹們，秦隨風(fēng)很淡定:“壽宴的事明年商量，我先回房休息了?！?p> 秦老爺子:“……”
秦木槿緊緊抱著老爺子:“四哥晚安！”乖巧又懂事。
臨上樓前，秦隨風(fēng)看向秦羽靖，好心提醒:“秦羽靖，那個女人的確是陸懷之家的，你要是不怕死，盡管去查她?！?p> 那女人？哪個女人？秦羽靖一愣回神，忙松開父親，急吼吼地追上樓:“老四，你知道那女人是誰？你認(rèn)識？老四你別走?。∧愀艺f說嘛……哎，老四……”
秦羽靖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很快消失在二樓。
客廳里一時間安靜下來。
秦老爺子清了清嗓子，沒好氣:“人都走了，可以放開我了？！”
“哦哦?！鼻啬久藓颓啬鹃让Σ坏砷_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回到沙發(fā)上，宛如兩個小淑女。
秦老爺子:“……”瑪?shù)?，兩個兒子跑了，剩下兩個女兒——貼心小棉襖，掌上明珠，打不得罵不得，好氣哦！
“爸，你也別生氣?！钡降资歉赣H的貼心小棉襖，秦木棉看出父親的無奈，低聲道，“隨風(fēng)能回來，說明他還是關(guān)心你的，要不然也不會這么晚了還趕回來，外面風(fēng)雨交加的，多危險。”
秦木槿點頭符合三姐:“嗯嗯！”
秦老爺子:“……”
秦木棉:“爸你想，巧姨當(dāng)年抑郁癥自殺，的確也是因為你，隨風(fēng)心里有刺，過不去那個坎兒，是正常的，我們別把他逼得太緊了，免得適得其反。”
秦木槿繼續(xù)點頭:“嗯嗯！”
秦老爺子:“……”
秦木棉:“再說了，爸，你年輕的時候禍害的姑娘實在太多了，欠了一屁股情債，隨風(fēng)這樣，你就當(dāng)是老天安排來討債的——債換完了，你們自然就能冰釋前嫌?！?p> 秦木槿依然點頭:“嗯嗯！”
秦老爺子:“……”
——棉棉小寶貝哎，你還是別說了，你老爹我一點也沒覺得被安慰到，反而覺得你在拐著彎子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