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錢
最近,錦陵城里流傳的樂事中,又多了一樁與謝府有關(guān)的。
尚書府的二小姐,謝清歡被掃地出門了。
常言道,“家丑不外揚”,但是不知道謝府是怎么想的,這個事非但沒有私下解決,反而大張旗鼓地到處傳揚。
尤其是今早,尚書房門前一早就貼出了告示,把他們已經(jīng)與謝清歡斷絕關(guān)系的事情廣而告之。
具體原因卻沒有明說。
做的那叫一個絕!
看告示的人堆里,有一個人隱藏在一襲白紗中,靜靜地在原地呆了很久,她把自己擱在了人堆里,并不怎么顯眼。
“小姐,得罪了?!倍厒鱽硪粋€熟悉的聲音。
木清?
冷不丁聽見哥哥侍衛(wèi)的聲音,清歡有些激動地轉(zhuǎn)了身。
沒料想,一個失神,竟被對方當(dāng)場摘了斗笠。
連帶著綁著頭發(fā)的布條也掉了,滿頭青絲就這樣黑水一樣地傾瀉下來。
她的容貌也就這么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中。
旁邊的人見到這一幕,很快有人認(rèn)出她便是這件鬧事中的主角之一,議論聲便浪潮一樣傳開了去。
各色的目光也集中在了她身上,其中還不乏幾點笑聲。
清歡直直地看著木清,眼里翻滾著復(fù)雜的情緒。
前面一個多月的時間,謝清河一直被調(diào)在外面公干,清歡已經(jīng)很久沒見著他了。
沒想到,剛出現(xiàn)一件跟哥哥有關(guān)的事,就變成了這樣。
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沒把情緒表現(xiàn)出來,除了那深深一眼,其余都是淡淡的。
那木清確是始終低著頭站在那兒,眉眼低垂,看不出什么態(tài)度。
清歡卻是看出了點什么不尋常。
木清是哥哥最親近的護(hù)衛(wèi)了,他在這里,那十有八九謝清河也是回來了,說不定就在某個地方看著。
那這件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本來清歡都想走了,這時候卻停止了邁腿的念頭,反而收起暴脾氣,一臉受傷地望著他。
然后,人群中傳來更大聲的竊竊私語。
木清后面的人群像潮水一樣散了開來,正中讓出了一條路來。
一位錦衣華服的女子裊裊婷婷地踱近,她的身后,還跟著好幾個體面的丫頭。
就連車輦也停在不遠(yuǎn)處,真是極盡了一個小姐的排場。
清歡對此嗤之以鼻。
女子在木清前面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目光平平地與清歡對視。
他人看來,端的是兩個女人的一出好戲。
“排場夠大啊,”清歡怒極反笑,露出一口白牙,“紅妝?!?p> 紅妝卻好似沒察覺到她話中的諷刺,反而頗有大家規(guī)范地盈盈一拜,“見笑了?!?p> 隨后,又對著木清呵斥道,“退下!”
然而,木清沒有動。
清歡笑意更甚了,她哥的護(hù)衛(wèi),怎么是個剛上位的小姐能喚得動的。
議論之聲又起,“看來這府里的大少爺和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多有不合……”
“誰知道呢,畢竟不是從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
……
紅妝環(huán)顧周圍,一跺腳變要先走了。
清歡大笑一聲,輕功一縱落擋在了她走的道上,伸手抓過對方的手臂,就這樣把人扯了過來,鉗制了她的雙臂。
“這也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眾人好似被清歡剛剛表現(xiàn)出來的武力所震懾,沒人上前。
紅妝也掙不脫。
局面有些僵持。
這種時候,關(guān)鍵人物就該登場了。
于是謝清河就來了。
他先是在那里不痛不癢地看了幾眼,隨即便吩咐了木清,“謝郡主來家門口了,正好,快把她的東西趁這個機(jī)會還回去。”
然后,他就待在原處,一動也沒有動。
不僅沒和親妹說話,連受制的紅妝也沒能讓他看上兩眼。
誰都能看出來,謝將軍此刻心情很不好。
冷然的氣場甚至把周圍人的聲音都壓小了。
然而,還是有人不識時務(wù)地,在如此糟糕的時機(jī)硬著頭皮跪在了他面前。
是一個丫鬟,好像是之前跟在紅妝后邊兒的,“少……少爺,小姐……還在對方手上?!?p> 口吃得有點厲害。
“不是我不幫。”謝清河講的好像很為難的樣子,“實在是謝清歡是朝廷封的貨真價實的郡主,紅妝現(xiàn)在充其量也是一介草民,于法不合?!?p> 聽到這里,丫鬟就是再怎么笨,也看出來對方根本沒有想救人的意思了。
只是還顧及著什么,仍然跪在那里,估計是想在新主面前露個臉,討個忠心的名頭,為自己博個好前程。
謝清河腳下一滑,繞開了去,不受這一跪。
不多時,謝府大門便開了,里面路陸續(xù)續(xù)出來了一排人,兩人一對,抬著一個木箱子。
最后,十多箱東西就都擺在了眾人眼前,其中難免有幾個沒蓋的,各種金銀玉器明晃晃地就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這是清歡之前得的賞賜。
這個時候,不論剛剛是什么樣的目光,是看熱鬧,還是窮看心,一大半在金錢的沖擊下都變成了羨慕,或者貪婪。
探照燈似的。
清歡兩手一放,一推,紅妝就被放進(jìn)了丫鬟堆里。
隨后,她叫了幾個人來,帶上這些東西揚長而去。
這場鬧劇中,也不知是誰看了誰的笑話。
天黑下來的時候,悅來客棧里才迎回了它的客人。
清歡站在窗前,俯視著這座城里的風(fēng)景。
萬家燈火,溫暖如斯。
她拿起掛在腰間的一個香馕嗅了一下,藥香便彌散在了鼻端。
頃刻間,就又被夜風(fēng)所吹散。
打開香囊一看,里面是幾個旱蓮的種子,個個都如同指甲一般大,烏溜溜地躺在里邊兒。
這是紅妝被“挾持”的時候悄悄系在她腰間的。
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從木清開始,后面一切大概都是謝清河的把戲了。
既能顯示出她和謝府徹底斷了關(guān)系,也給眾人一個警告。
她這個郡主,有財又有武,是輕易不好招惹的。
接著挾持一事,恰好順理成章地弄點錢給她。
一石三鳥。
既然這樣,她也樂得把戲演得像一些。
清歡看著天上銀河,想到之前的情景。
哥哥摸著她的頭說,一切都交給他。
不過世事難料,造就了現(xiàn)在的局面。
不知道他現(xiàn)在會做點什么,又會不會太過內(nèi)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