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送娴胶芡?,此時熱鬧漸散,游玩的人群各自離去,攤販也開始收攤。
路過一個買木雕的攤販時,我停下腳步認(rèn)真看了看。
宗兒也覺得有趣,便認(rèn)真挑選起來,我看中一個小狐貍木雕莫名想起白芨來,于是我將小狐貍木雕握在手上,又想到師父、時婆婆和夫子。
師父慵懶,像貓;
時婆婆慈祥,像羊;
夫子狡猾,跟白芨一樣,是一頭狐貍。
我拿了這幾個木雕正待付錢,猛然想起這錢還是陸商遲的,不如給他也買一個。
我本想給他也買一個狐貍木雕,可我方才一下子拿走兩個,再也找不出第三個來。
我目光瞥見一個狼型的木雕,覺得它乍看一下與狐貍也挺像的,便伸手去拿,不想?yún)s碰到另一只手。
我忙不迭縮回手,一抬眼,便見一襲海藍色衣裳的俊秀男子笑笑著看我,“好巧?!?p> 我有些驚異,“原來是你!”
宗兒和紀(jì)谷扇都等著我的解釋,我大致說了一遍下午試衣之事,又給他們相互介紹了一番。
那賣木雕的攤販適時問道,“幾位還買嗎?老頭子我要收攤了?!?p> “要買哩要買哩。”
我有些急,看著池五手中那個狼型木雕很為難。
池五含笑遞給我,道,“我看你當(dāng)真喜歡此物,便給你吧?!?p> 我感激地接過,又從中挑了一個豹子的木雕,付了錢將其余木雕收好,這才將豹子木雕遞給池五,“這一個更合適你一些?!?p> 池五笑著接過。
紀(jì)谷扇悶悶道,“該回去了,莪術(shù)?!?p> 回去的路上宗兒興沖沖問我,“莪術(shù),你方才買了那么多木雕,哪一個是送給我的?”
“???你自己不也買了嗎?”
宗兒遲鈍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雕,“對哦?!?p> 紀(jì)谷扇湊過來,“我沒買啊,那哪一個是送給我的?”
“你既然喜歡,為啥方才不買哩?”
紀(jì)谷扇訕訕偏過頭,有些不甘地問道,“那你手上這些是送給誰的?”
“這個貓是送給師父的,這個羊送給時婆婆,小狐貍送給師弟,大狐貍送給夫子。狼送給……”
“我知道!用來討好你家相公的!”
宗兒笑嘻嘻接口,語氣有點興奮,語調(diào)有點高,路人紛紛側(cè)目。
“我還用得著討好他?”
我對“討好”二字很不滿。
“是是是,你用不著討好你家相公。你不過是情之所至嘛,見到好物件就想送給他?!弊趦阂贿呑咭贿呉槐菊?jīng)的胡說八道。
紀(jì)谷扇許是嫌宗兒丟人,拽著宗兒的胳膊快步流星往前走。
他身上掛著方才我與宗兒二人買的小物件,蕩來蕩去,活像一只悶響的風(fēng)鈴。
回到客棧,別了宗兒和紀(jì)谷扇,我站在房門口有些犯難,我只不過同陸商遲交易而已,夫妻名分都是虛假的,時婆婆說過,男女有別,被人口頭占個“娘子”的便宜我無所謂,可要同處一室還是過分了些。
雖然,陸商遲這廝長得好,身材也不錯,而他又重傷在身,退一萬步講,倘若同處一室真發(fā)生了什么也是他遭罪的可能性大一些……
嗯?我在想什么……
打?。〈蜃?!
算了,倘若那小二執(zhí)意不多給我一間房,我便去宗兒那擠擠吧。
思忖間,我面前的門自動朝內(nèi)開了,透過門縫我看到身著月白衣裳的陸商遲,他皺眉看著我,問道,“你嘀咕什么呢?快進來!”
我眨眨眼,我嘀咕了嗎?他怎還沒睡?
他忽而彎著身子湊到我頸邊,我莫名有些緊張,他在我面前吸了吸鼻子,隨即撤開,擺正身體,看著我的眼睛輕笑著道,“還喝酒了?!?p> 我被他這一系列動作弄得有些發(fā)懵,在聽到他陳述我喝酒了時,我下意識點點頭,喃喃道,“那果子酒好喝咧~”
須臾,我便被他拽進房,門哐啷一聲在我身后關(guān)上。
屋內(nèi)滿室燭光,亮堂得有點尷尬,陸商遲坐在桌旁似笑非笑著看我,閑閑問道,“青樓好玩嗎?姑娘美嗎?”
“我怎么知道!”青樓好不好玩,姑娘美不美關(guān)他什么事?
陸商遲又笑起來,一如既往的迷惑人心,他視線移至我手上,眼中華彩初現(xiàn),“給我的?”
我低頭看著手上的狼型木雕,此物本來確實是送給他的,可方才宗兒的話點醒了我,我這樣巴巴給人家送東西,指不定他也覺得我是在討好他。
“不是!”我把木雕握在手心里,把方才從紀(jì)谷扇身上取下的小物件一一擺在桌上。
“酒兒,你出去玩不帶我就算了,花了我的銀子還不給我買禮物,是不是不太厚道?”
被他這一說,我有點兒心虛,雖說這些銀子是我用一個名不副實的相公名分換來的,但畢竟不是自己的銀錢,花起來還是有些沒底氣的,否則方才也不會想到要多買一個木雕。
我低著頭專心致志整理自己的小玩意,又將那幾個貓和小狐貍的木雕拿出來擺在桌上,陸商遲問道,“這些又是給誰的?”
我抬眼看他一眼,不答,他勾著唇笑著,用腳勾了一張椅子在我身旁,我一屁股坐下,他視線掃過那些木簪牛角梳,又定睛看著那幾個紙包,好聲好氣詢問我道,“點心?”
我點點頭,我心下有些微過意不去,“不然給你一包好咯,綠豆餅,芋頭酥,芙蓉糕,你要哪個?”
他笑著搖搖頭,說,“我不喜甜食。”
我愣愣看著他,他好似很喜歡笑,上眼皮微微彎著,眼眸如星子般明亮,纖長的睫毛仿佛一片羽,唇角輕輕上揚,見我看他,他眨了眨眼,許是方才的果子酒酒勁直至此刻才上來,我覺得腦袋有些暈眩。
他唇角勾得更起勁了,與眉毛相對,那弧度像極了天上掛著的那彎殘月。
他指著那個貓兒木雕柔聲問我,“這個要送給誰?”
我乖乖答道,“師父?!?p> 他又指了指那個可愛的羊,“這個送給誰?”
“時婆婆”
“這個呢?”
“白芨師弟。”
“這個頭大狐貍呢?”
“夫子?!?p> “這只狼呢?送給誰?”陸商遲把狼拿起來擺在自己手心。
我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修長秀氣的手有點恍惚,他的聲音那么柔,像果子酒一樣溫潤,我仿佛受到了蠱惑,抬頭看著他傻傻笑著道,“你?!?p> 說罷,陸商遲筱然將木雕收進袖中,站起身打了個哈欠,“時候不早了,睡吧?!?p> “等下!”我清醒了些許,急忙拽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繼續(xù)往床上進發(fā),此間房只有一張床,他若睡了,我睡哪里?
“嗯?”他挑了挑眉,似疑惑不解。
我有些踟躇,我自然不想睡地上,可陸商遲有內(nèi)傷在身,自然也不適合睡在地上,思慮片刻,我只得道,“不如,你再去開一間房吧?!?p> “小二說沒房了?!?p> “那我去宗兒那擠擠!”
陸商遲長臂一探,攬過我的肩,“夫妻哪有分房睡之理?!?p> 我瞇了瞇眼,右手翻轉(zhuǎn),一扭身從他臂彎溜出,“既然如此,你睡地,我睡床!”
“行?!?p> 這廝答應(yīng)得爽快,我疑惑不解看著他,他抬手揉亂我額前的發(fā)絲,隨即長腿一跨至床前,三兩下便將床上的被褥往地上擼。
我震驚地看著他毫無廉恥將墊在床上的被褥一扯,尋了個空曠的地兒整整齊齊鋪開,又將床上的枕頭搬至鋪好的墊褥上,又用他那雙前一刻我還覺得修長好看的手拎起堆成一團的被褥朝前一甩。
隨即他脫下外衣鉆入軟和舒適的被窩里,臨閉眼,對我道,“酒兒,滅燈?!?p> 我眨眨眼,看著空蕩蕩的床露出一層暗舊的木條,氣得微微發(fā)抖,怎么會?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紅著眼彎腰俯身,正待扯下蓋在他身上的被褥,陸商遲適時睜開眼,看著我緊抓著被褥微微泛白的手,又看了看上頭空蕩蕩的床,最終視線定格在我臉上,遲疑著開口道,“要不……一起睡?”
我氣運全身,手下行動如風(fēng),轉(zhuǎn)瞬便奪下被褥裹在身上往床上一滾,為免這廝來搶被褥,我垂著手拽住被褥邊緣裹著被褥在床上滾了好幾滾,確認(rèn)我已將被褥壓得實實的這才放下心來。
陸商遲躺在地上,卻也并未再來搶我的被褥,我警惕地盯著他看了許久,他便側(cè)著身戲謔地與我對視。
我一瞪他,他便對我笑,他一對我笑,我瞪眼的氣勢便弱了一分,也不知過了多久,困意來襲,可我卻無法安睡。
自小我便有一個怪癖,不管有多困,倘若屋內(nèi)還亮著燈便無法入睡。
此刻我很想起身把桌上那燭火掐滅,可我怕我一動,被褥就會被陸商遲搶走。
我不得不承認(rèn),陸商遲并不弱,雖然他此刻重傷,雖然我從未與他比試過,但我有一種直覺,他極有可能比我要強一些。
除非我用上三思斬!
當(dāng)然,我謹(jǐn)記夫子告誡,況且,一床被褥而已,著實用不著動用三思斬這樣損人不利己的功夫。
所以,我不敢輕舉妄動,方才他毫無防備我才能得手,可倘若被褥被他搶去,而他又像我這般裹著被褥滾上幾滾,到時候我便當(dāng)真毫無辦法了。
我同陸商遲又僵持了片刻,他就跟小強似的,絲毫不覺困倦疲憊,我只得試探性開口,“陸商遲,你……你滅一下燈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