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蹤

　　周氏帶著眾家丁趕到北城，守衛(wèi)一看是她，便默默的讓了路，經(jīng)過眾人不懈努力，終于將重傷的伊幼清挖了出來，在附近尚完好的民舍由太醫(yī)包扎過喂過湯藥后，暫時脫離了危險，但因傷勢過重，不宜挪動，周氏便在民舍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他一夜。眾家丁自發(fā)留下來幫助官兵解救傷員，而丫鬟則回家去幫忙準(zhǔn)備大伙的膳食及去周府與伊府報(bào)信。

　　直到大年初一卯時，得到太醫(yī)的允許，周氏才與眾人將伊幼清抬上了鋪著極厚褥子的馬車趕回司空府。到司空府門口時已是一個時辰以后，周老夫婦牽著一大一小孩子與伊老夫婦正在門口翹首盼望著，遠(yuǎn)遠(yuǎn)看著馬車來了，都頗有些激動，伊霡霂早已掙脫了周老太太牽著得手，不顧眾人的驚呼，奔到車前哭著喊娘，周氏聽到聲音，忙喊車夫拉住馬停了車，打開簾子，看到車架前凍得小臉通紅的伊霡霂涕泗交流，一時有些鼻酸，抬頭看到四位長輩都在門口，顧不上整理自己凌亂的頭發(fā)及已經(jīng)破損臟污了的裙衫，急忙下了車，回頭囑咐車夫?qū)ⅠR車從側(cè)門直接趕入主院，牽了伊霡霂的手疾步上前給四老行禮問安，眾人簡單道了兩句，周老爺子招呼眾人進(jìn)府，又招呼門房閉門謝客。

　　周氏自昨晚與眾人奔到北城，急紅了眼的她不顧眾人勸阻，親自爬上廢墟去扒斷壁殘?jiān)?，直到伊幼清被救出來，太醫(yī)確認(rèn)無恙后才驚覺自己的指甲早已被折斷，周氏愣愣的看著自己早已血肉模糊的十指，感嘆道：都說十指連心，當(dāng)自己的摯愛生死未卜的時候，那種害怕失去的痛竟能蓋過一切。

　　待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望月堂，管家已經(jīng)指揮家丁將伊幼清抬到了床上，伊老爺子坐在床前的軟凳上，神色凝重的給尚在昏迷之中的伊幼清把脈，半晌，伊老捋了捋自己已經(jīng)花白的胡子，長嘆一聲，將伊幼清的手放回了被窩里。伊老爺子卸任前原本是太醫(yī)院的醫(yī)首，本來在行醫(yī)這一行就是翹楚人物，自然一言一行都皆受人矚目，眾人被他這一聲唉瞬間嚇出了一身汗，周氏本來通紅的眼，此時又蓄滿了淚。

　　伊老回頭一看眾人的表情，嘴角一抽，胡子跟著抖了抖。“唉，你們大可放心，幼清傷是重了些，但是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這幾日我便住在這里，每日給他施一次針，在輔以湯藥，只要好生將養(yǎng)，不過五六日，便可醒過來了。”

　　心中的大石落下，眾人情緒都有些激動?！吧鹾?，甚好，老天保佑，幼清福大命大?！敝芾蠣斪与p手合十，對天虔誠的拜了拜。而周氏則與兩位老太太喜極而泣，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淚。

　　“夫人，廚房已準(zhǔn)備好餐點(diǎn)，請諸位移步花廳用膳吧?！碧茓邒哌m時進(jìn)來提醒周氏。

　　人處在焦慮狀態(tài)時，因?yàn)樽⒁饬Φ霓D(zhuǎn)移并不會感到饑餓。一旦放松精神，饑乏便會搭起伙席卷而來。

　　周氏頓覺自己饑腸轆轆，忙招呼眾人移步花廳用早膳。

　　“對了，怎么不見薰兒，還未起身么?！爸苁辖o伊霡霂夾了個芝麻球問到。自近年關(guān)，周氏因終日忙碌便免了伊南薰的早起問安，也因她年紀(jì)小，默許了她每日睡懶覺。伊南薰自小有個毛病，凌晨時睡眠極淺，如若吵醒，一天都會蔫蔫的沒甚精神，連飯都會減半，故周氏準(zhǔn)許楊嬤嬤陪著她睡到辰時，且在這其間不會讓人去她的院子。今日因忙碌伊幼清的事，一時忘了這回事。

　　唐嬤嬤示意了一個小丫鬟往伊薰的院子去催，不過多時，“夫人，夫人，不好了，殺人了……“只聽門外傳來帶著哭腔的叫喊聲，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方才出去的小丫鬟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一臉驚恐的撲跪到桌子面前。

　　“你說什么？說清楚?！敝苁闲耐坏匾患?，猛地站起來，雙目通紅的直勾勾的盯著小丫鬟。似是費(fèi)了全身的力氣才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夫人…夫人…奴婢去喊小姐起床，看到暖閣房門大開，楊嬤嬤趴軟榻邊，背后一個好大的血窟窿。奴婢尋了一圈，沒有看到小姐?！毙⊙诀咭蚝ε拢碜宇澏吨槌橐?。

　　周氏眼前一黑，連日來的打擊接踵而至，一下子承受不住，終于暈了過去，花廳一片慌亂。

　　周伊二老一邊打發(fā)人去報(bào)官，一邊疾步走向東暖閣，留下兩位老太太打理望月堂瑣事，周氏被抬到了望月堂的偏房，禹哥兒跟霂哥兒也被嬤嬤帶到小書房照看著。

　　待周氏醒來時，已到了申時三刻，見到聽到丫鬟激動地稟報(bào)而前后腳打簾子跟進(jìn)來的四位一臉凝重的老人及兩位沉默不語的哥兒。周氏死死咬著嘴唇望著眾人身后的簾子，始終沒見到有人抱著那個鬼精靈的小丫頭進(jìn)來。

　　周老太太于心不忍，一臉悲戚的上前坐在床沿拉住她的手。

　　周氏似是剛回過神，眼神空洞的緊緊反手拽著周老太太的胳膊，眼圈紅紅的哽著嗓子問“娘，薰兒呢。你見到薰兒了么。”

　　“熙兒……熙兒，你聽娘說?！爸芾咸珡?qiáng)忍著心里的悲痛喚回周氏的神智。待看到周氏眼里有了一絲清明后，道：“你爹已經(jīng)報(bào)官了，官府一路隨著那賊人留下的蹤跡到了月落崖……”?？吹街苁象E縮的瞳孔，周老太太深知她現(xiàn)在處于崩潰的邊緣，張了張嘴，卻始終囁嚅著不敢說出來。

　　“官差在月落崖邊發(fā)現(xiàn)了這個?！敝芾蠣斪咏舆^話頭，攤開手，上面躺著一個精致的難人木，那是伊南薰最喜歡的玩具，因?yàn)樵煨托∏?，一只手就能握住，所以無論吃飯還是睡覺她都會攥在手里。

　　如果說當(dāng)下伊幼清是壓在周氏身上的大半貨物，伊南薰就是另外一半，而周老爺子手里的難人木就是最后壓倒周氏的一根稻草。

　　“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沒有多留下些護(hù)院，也不至于讓薰兒處于險境。是我沒用?！敝苁媳瘧Q欲絕，急火攻心，當(dāng)即吐了一口血。周老太太淚流滿面的趕忙上前按住周氏不斷敲打自己的手，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的悲痛安慰道：“熙兒，你千萬別著急，官差今日已經(jīng)下山去搜了，找遍了都沒搜到，官差說會擴(kuò)大搜索范圍，萬一我們薰兒可能被好心人救走了呢，對不對。薰兒是個有福氣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呀，是呀，了無大師出關(guān)只為了薰兒，她定會沒事的?！倍叡娙说陌参柯暣似鸨朔?p>　　直到過了五六日，周氏才慢慢緩了神，看到為了她主動留下幫忙打理司空府諸事而忙前忙后的四位老人，感動之余，心里暗暗下定決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能讓這個家沒了主心骨，她要為摯愛的夫君守住這個家，待夫君身體好了，她就算踏邊天涯海角，也要將薰兒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