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三七

　　“咳咳咳，我……”男孩掙扎著坐起來，迷茫地看向把防蚊液藏回包里的少女，“你救了我嗎？謝謝!”

　　“啊。嗯，對。你看著日出就昏倒了，”方書墨從善如流地接過話，“低血糖嗎？吃點糍粑。”

　　“謝謝，謝謝，可能是有點低血糖?！彼屑さ匦α诵?，接過粘點心。

　　“現(xiàn)在好點了？還有哪里不舒服？”少女小心試探。

　　“頭還有點兒疼，其他沒什么事兒?！蹦泻]什么戒心地回答?！昂孟瘛惶浀脛偛旁趺吹沟?，只記得跟你對著臺詞兒，”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然后就撂地上了?！?p>　　方書墨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沒事就好兄弟，你聽著像上京人啊？大過年的一個人來這玩？”

　　男孩覺得這個裝大人的少女有點好笑又可愛：“來工作的。我學(xué)的表演，趁寒假跟著劇組實習(xí)，正好來這邊拍外景?！?p>　　“未來的大明星呀！”少女瞪大了眼睛，“能簽個名嗎？”

　　男孩楞了一下，說：“我還沒練好簽名……”說是這么說，他還是認(rèn)真地把名字寫到被從野餐墊上撈回來的速寫本上。

　　方書墨低頭一看，本子一角上工工整整地寫著三個字，“唐筠帆”。不算瀟灑，但頗有些質(zhì)樸可愛。

　　“名字不錯，”方書墨小心地把本子收好，“我叫方書墨，方圓的方，書本的書，筆墨的墨?！彼龑W(xué)著自己老爹那副成熟商界精英的派頭伸出手來，跟唐筠帆握了握，兩人都感到似乎有電流流竄。

　　“應(yīng)該是靈魂碎片攻擊的后遺癥，”七號點著頭，馬尾辮一甩一甩的，“他可能真的被波及了?！?p>　　“天亮了，下山嗎？”少女伸手把青年拽起來，別看她個子不高，畢竟練武多年，勁兒可不小。

　　男孩和女孩一前一后下山，在二三七的圍觀下聊得不亦樂乎。方書墨知道了唐筠帆小哥哥的確年紀(jì)不大，十九歲，半年前以不錯的名次考入上京電影學(xué)院。他有顆學(xué)霸的心，家里也有點關(guān)系，第一個假期就試鏡成功，成了一個中等制作民國劇的男五。他飾演的角色是女主角的弟弟，戲份不多，估計開學(xué)前就能殺青。

　　“快問問他拍戲好玩嗎？”三號在方書墨耳邊吵鬧不停，精分少女用了很大毅力才沒有翻白眼，為了不露出馬腳嚇到已經(jīng)被坑得很可慘的小哥哥，她只好裝作天真的傳達(dá)了三號的疑問。

　　“拍戲呀，有好玩的時候。但大多數(shù)時間都和觀眾想象的不一樣，是很瑣碎，很辛苦的工作，但很值得去做?！闭劦焦ぷ?，唐筠帆的眼睛很亮：“你想來片場看看么？”

　　“好呀！不會添麻煩吧？”

　　“沒事兒，我讓助理明天帶你進(jìn)去?！?p>　　在三號的狂喜亂舞和二號的興奮吠叫中，方書墨和唐筠帆敲定了第二天的出發(fā)時間，在山腳分道揚(yáng)鑣。

　　目送小哥哥的背景在村子里消失，方書墨拐到村外沿一片沒有人煙的梯田里，在田埂上坐下來。太陽出來了，曬在身上帶來一絲暖意，她嘆了口氣：“大家來開個會吧。”

　　三人一狗老老實實地在她對面坐成一排，仿佛等待老師發(fā)放水果的幼兒園小朋友。

　　“會議主題：一，我們現(xiàn)在的小問題帶來的大影響；二，挖掘一下現(xiàn)在狀況的好處；三，討論一下對策；四，我這樣自言自語真的有用嗎？七號你來說?！?p>　　被點名的馬尾辮少女七號點點頭：“自言自語能幫我們梳理思路，找到思維死角，查缺補(bǔ)漏?，F(xiàn)在最大威脅是，砸中我們的這團(tuán)，把它稱為靈魂碎片集合體吧，在砸中我們之后就粘上了。就像人身上長了比自身體重還重的腫瘤，即便是良性的，也會拖累血液循環(huán)系統(tǒng)，更何況這個靈魂腫瘤是惡性的，不斷侵蝕著我們的精神。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從醒來你耳邊的雜音音量已經(jīng)增長了0.5%，按照這個速率，春天到來之前你就會無法聽到雜音之外的聲音，無法對外界做出反應(yīng)的?！?p>　　方書墨毫無笑意地扯扯嘴角，她不想死。她還很年輕，不想爺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先別急，”花西裝美男子三號拍拍方書墨的手，“我們幾個相當(dāng)于你把一部分靈魂碎片吸收后，為了不撐爆自己的靈魂，用過多的能量捏出來的。我們是你的幫手，能幫你抵御靈魂腫瘤，也能慢慢地吸收它們?yōu)槟闼谩５乾F(xiàn)在我們吸收的速度趕不上它們侵蝕的速度，這樣下去你正常的思維會慢慢被它們混亂不連續(xù)的思維替代，表現(xiàn)出來就是你瘋了?！?p>　　“不過你仔細(xì)回想一下就能發(fā)現(xiàn)，我們是你吸收掉靈魂碎片中和自己性格經(jīng)歷比較相像的部分后出現(xiàn)的，如果你能找到理解其他靈魂碎片的方法，和它們產(chǎn)生共鳴，也許能加快吸收速度。另外，咱們也可以先試試用醫(yī)學(xué)的方式解決問題，心理醫(yī)生、藥物等等也許會有幫助，只要不接受催眠，應(yīng)該不會被拉去切片研究?！逼咛栭_了一個冷得不行的玩笑。

　　“我們雖然都是你自己，但也有偏重，本人就算是感性的代表吧?！比査浀亓昧艘幌聞⒑?，拋了個媚眼，“時尚感、高端審美、藝術(shù)細(xì)胞、同理心，我這應(yīng)有盡有，也可以來找我愛情咨詢喲?！?p>　　“我是理性的代表，長處是有照相記憶和極強(qiáng)的觀察力，有中等偏上的邏輯推理能力，因為你本就不擅長這些?！逼咛栂訔壍乜戳艘谎垭s毛狗，“這家伙是你的本能，能吃能睡喜歡小哥哥?！?p>　　“為什么我的本能是條狗呀？”方書墨翻了個白眼。她自以為是個酷妹，實在是無法認(rèn)同傻乎乎流口水的雜毛大狗。

　　“我們的形象又不是固定的，只是你某一瞬間的想象罷了?！比栃Σ[瞇的從花美男變成了一位烈焰紅唇，長卷發(fā)披肩，穿長靴緊身裙的御姐大美女。七號也聳聳肩，從黑制服美少女變成了藍(lán)條紋西裝戴眼鏡的精英男青年，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連二號雜毛狗都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爬起來就成了只油黑油黑的八哥鳥。

　　“所以說，以后怎么辦，必須你自己決定?！彼刮臄☆惼咛枃?yán)肅地看著方書墨。

　　“你可以跟我們自言自語排遣恐懼，但最終只能獨自面對，因為我們并不是真的存在?！本戆l(fā)御姐三號也收起笑容。

　　八哥鳥飛到方書墨肩上，蹭了蹭她的長發(fā)。

　　十六歲的精分少女方書墨深深吸了口氣：“等爺爺回來，先慢慢跟他透露一點，過了年，我們就去看醫(yī)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