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布蘭卡斯穿出逆風狹道幾分鐘前,在末日地堡最頂端的露臺上,一個目光迷離、表情呆滯的人躺在一把搖椅上,機械地搖動著。他看著環(huán)形山內(nèi)憑空出現(xiàn)的七角星法陣,看著巨大的蜘蛛跑了出去,看著天上的黑云如沸騰般的翻滾,他平靜的看著周圍的一切,這些都不能讓他眨一下眼、皺一下眉。
此人正是艾斯艾弗。
他只是搖動著椅子,腦海中閃過這幾天的一幕幕。
那是在三天前,逆風狹道兩側(cè)山崖上出現(xiàn)了一群頗為狼狽的人。他們領(lǐng)頭的兩人,一人膚色蒼白,身上穿著臟兮兮的鎧甲,胯下騎著一團似馬非馬的黑影;另一人則身穿破袍爛衫,手持著一根漆黑的木杖站在隊伍最前方,木杖頂端散發(fā)著一縷縷青色的光芒,指引著他們身后蹣跚跋涉的軍隊。
想到這里,艾斯艾弗在躺椅上稍稍挪了挪身子,開始了毫無生氣地自言自語,可他一開口,卻是萬種語言同時回蕩:
“徘徊游蕩,失途之靈。(Wander around, Lost Spirits .)(……)
氣空力盡,隕落如星。(Wear out as a falling star.)(……)”
——話音剛落,以艾斯艾弗為中心,四周的景物開始變得扭曲,法陣的光芒竟不再是筆直的向四周照射,就連山巒也開始顯得歪歪斜斜,好似有人用力擠壓或是撕扯這名為現(xiàn)實的空間。
?。?)
想來,這個法陣已經(jīng)不是他們第一次進攻了。
三天前,那只蹣跚的軍隊在此之前已經(jīng)嘗試過進攻末日地堡了。
那是一只又駭人又新奇的軍隊,以獸尸為主、輔以少量的骷髏與行尸,還有一只由無數(shù)腐肉堆積而成的巨人。
簡單地說,是一只死者的軍隊。
這應該是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出現(xiàn)吧。雖不是一支大軍,但也足以屠戮小型城鎮(zhèn)了。
也許,會有人對這些死尸如何動起來感興趣。
可對艾斯艾弗來說,這實在無聊。
他扭了扭脖子,嘆了口氣,可那空洞的眼神卻未有所改,低聲吟到:
“帶仇揚鞭,帶恨同行。(Horse of Hatred is ridden again to go with you in this endless bane.)(……)
無始無終,徒勞無功。(And the start is in the end, efforts you tried are all in vain.)(……)”
——伴隨著吟唱的繼續(xù),現(xiàn)實空間似乎再也無法承受那巨大的力量,開始支離破碎?;蚺ぷ饕粓F,或露出其后無盡的空虛,就連世界的色彩也開始向現(xiàn)實破洞流去,艾斯艾弗四周的一切開始漸漸地褪色。
(3)
不過,尸骸的軍隊也算是一次有意義的嘗試了。
艾斯艾弗思考著。
那次小小的進攻,根本沒有對末日地堡造成任何威脅。
雖然在陣仗上,往往只有軍隊才能抗衡軍隊。因為數(shù)量的本身就是一種暴力。
更何況這來進攻的是一支磨牙吮血、噬骨如麻的不死軍隊。
可這只軍隊還未穿過末日地堡前方的風原,便遇到了兩位從末日地堡中走出的重甲武士。
這兩位武士一人雙臂無比健碩,另一人的手持巨大的長劍。相比黑壓壓的不死軍隊,他們太過渺小。
但就在兩者相遇時,一場另類的埋葬發(fā)生了。
巨劍肆意揮舞,劍刃所到之處氣浪翻飛,沖擊波令復活的死者潰不成軍,絲毫看不出任何由數(shù)量所帶來的優(yōu)勢。
腐肉巨人雖有掙扎,但在與力士的較力上竟略輸一籌,不多時便被閑下來的劍士斬為兩段。
沒過幾招,行尸走肉的大軍已然被屠戮殆盡。
但就巨人被斬為兩段的瞬間,伴隨著一陣戰(zhàn)馬的嘶鳴,戰(zhàn)局重新回歸了平衡。
那位面色蒼白騎士拔出玄色長劍,架著陰影戰(zhàn)馬從山崖上一躍而下,破空而來。
這一擊力拔千鈞,與巨劍碰撞的聲音就連在高處的艾斯艾弗都聽的一清二楚。碰撞間,劍士小腿竟足有一尺多沒入了大地。
對蒼白騎士的反擊隨即而至,騰出手來的力士已經(jīng)一把抓住了戰(zhàn)馬的腿,將戰(zhàn)馬抬了起來。眼看騎士即將跌落馬下,三根骨矛從山崖上的射出,那破袍爛衫之人阻止了巨臂力士的企圖,從新劃分了戰(zhàn)場。
“……那是一場還算激烈而又有些殘酷的戰(zhàn)斗吧?!卑拱ミ@么會想著,“受了這么沉重的傷,還能支撐著使用『禁咒·隕星』,確實值得夸贊。”
少些,他僵硬地動了動嘴唇,硬是擠出一個笑容:
“行將就末,困獸猶斗。(So fighting like beasts and walking like the dead.)(……)
長日漫漫,無止無休。(Even the longest day has an end, but FOREVER has none.)(……)”
——艾斯艾弗身邊褪色的范圍隨著他的吟唱而不斷地擴大,至如今,在被紫紅色光芒籠罩的環(huán)形山中,只有艾斯艾弗所在的末日地堡的頂點毫無顏色,就連黑白也沒有,好似從來就不曾存在。
艾斯艾弗不再回憶,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望向天空。天空中的黑云已露出一眼,紫黑色的光流在云眼中匯聚,凝結(jié)。
最終,一道亮紫色的光包裹著一顆碩大的流星探出頭來。
艾斯艾弗抬起了手,伸在眼前,微微握拳,仿佛比大小一般,將大拇指放在流星旁邊。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做出過表情了,但此刻的他竟然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命運,還是虛妄?(Is that fate? Is that fake?)(……)
這是機緣,還是定數(shù)?(Fake or fAte, faTe and fakE.)(……)”
隕石墜落了下來,摧枯拉朽。世上少有要塞能抗住這一擊。
然而,艾斯艾弗洪亮的聲音竟然掩蓋了呼呼風聲,成為了此刻的唯一。
“預兆之星,吾為所因。(I`m the seer of the foretold.)(……)
永恒之末,但聽此……(Longevity awaits its end, we know it when we hear…)(……)”
艾斯艾弗大拇指輕輕揮動,從左抹向右,劃過了呼嘯而來的流星。
“轟!”
流星在空中崩解,如一顆大大的禮花,漸漸落入虛空的領(lǐng)域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艾斯艾弗看也不看的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再一次機械的搖了起來。
碩大的平臺,又只剩搖椅發(fā)出的聲音。
“吱……呀……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