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星期。
一場訓練完后,比格諾斯汗流浹背的坐在地上喘著氣。
和杰相處三個星期下來,他和杰彼此間算是知根知底了,當然,杰也知道了影木與加斯,但這些信息對它來說,并無什么大用。
不過,杰這個半精靈確實是有意思,也許是因為從小被人類養(yǎng)大,它的行為更像是人類而不像是高貴冷漠的精靈們。在它的庇護下,比格諾斯雖然身為斗奴,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這種身份為他帶來的不利,為此比格諾斯的感激之情也油然而生。
可想到即將到來的角斗,比格諾斯心里不緊張。在之前被克洛寧啐了一臉后,比格諾斯也不再試圖向他解釋亞門內(nèi)爾的事情,而是全心全意撲在武藝的提高上。
經(jīng)過前兩個星期的摔打,比格諾斯的身體倒是健碩了些,只是格斗技巧嘛,拿杰的話說,雖然不是個門外漢,但也就那樣了。
這第三個星期,在杰的安排下,主要是和它對練,畢竟學會理論的斗技并不意味著在實戰(zhàn)中能夠熟練使用。當然,對戰(zhàn)的結(jié)局無一例外的是以比格諾斯摔倒在地、命門被扣死而結(jié)束的。但哪怕是這樣,比格諾斯的戰(zhàn)斗風格中也多多少少有了杰的影子。他們之間的匹配度越來越高,有時他們甚至會以格雷果作為假想敵,進行協(xié)同作戰(zhàn)的練習。
在練習中,就連加斯也忍不住夸贊比格諾斯的刻苦,能學的技巧,他一個都不愿意落下。
這倒不是因為比格諾斯好學,而是他發(fā)現(xiàn)在他訓練時,他才能忘記那些過往的痛苦。如果他停下來,那些悲慘的畫面會一次次的浮現(xiàn)在他眼前——那些他不想去想的內(nèi)容。
或許,人真的具有這樣的本能,會主動將復雜的細節(jié)簡單化——這樣才能盡量的忘記所面對的一切悲傷吧……
悲傷么……
克洛寧也應該好不到哪里去吧。即使不知道克洛寧在林望鎮(zhèn)的災難中失去了什么,但顯而易見的是格雷果可沒有杰的耐性。從克洛寧身上的傷來看,格雷果的教育方式是相當?shù)拇直?寺鍖帟r不時的會來瞪視比格諾斯,他眼神中兇狠一日勝過一日,暴戾之氣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令人不寒而栗。
比格諾斯心中不解,怎么好好一個人,就成這樣了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望得出神,忽然,一種非常遙遠的感覺占據(jù)了他的大腦,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從這個世界中抽離了出去,以一種第三者的視角看著自己的手,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一個月前,還是細皮嫩肉的,而現(xiàn)在指肚上已經(jīng)布滿了老繭。
正出神間,一只纖細嫩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將他拉了回來。比格諾斯抬頭望望,杰正看著他。
人性能承受的恐懼與壓力都有一條脆弱的底線,是否自己的這條底線已經(jīng)被突破了呢?
杰輕靈的話音打斷了他哲學家一般的思考。
“歇夠了,我們繼續(xù)吧。”
?。ㄍ谴丝蹋R爾頓城中死斗競技場。)
“那我們繼續(xù)吧?!币幻贻p的侍者正引導著法塔莉提與希貝爾在死斗競技場里參觀。侍者說女伯爵有些事情要處理,想到兩位主教來一趟馬爾頓不容易,囑咐他好好侍候。
死斗競技場確實值得參觀,雖然它沒有悠久的歷史(如先前所說,馬爾頓是因為元素聯(lián)邦的特殊情況而發(fā)展起來的城鎮(zhèn),競技場也是如此),但卻代表著聯(lián)邦內(nèi)石匠最高的工藝水平。
整個競技場呈橢圓形的內(nèi)外兩層??雌饋砬f嚴宏偉,從碩大的正門到寬闊的內(nèi)廊再到外環(huán)的露臺,多立克式的支撐柱鱗次櫛比,屋頂?shù)孛姹轱椄〉?,陽光下白玉般的墻體更是使整個景色蔚為壯觀,直教人的贊嘆之情油然而生。
可是,法塔莉提與希貝爾卻對這里的華美卻不感興趣。自她們來了馬爾頓,麥澤金就一直推脫很忙,拒不見客。直至今日,她才派侍者前來相邀,但這侍者竟帶著她們在競技場里參觀了起來!
“姐姐!”希貝爾用那種獨有的撒嬌口音向法塔莉提叫嚷著,玉足還在地毯上跺了兩腳,“面子也給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很明顯,她還是不想見麥澤金。
“希貝爾,再等等。我們一定要見到麥澤金,只有她才知道那些災民和的腐化古樹的下落?!狈ㄋ蛱釀裎康?,卻也對侍者說:“好了,別再轉(zhuǎn)了??禳c帶我們?nèi)ヒ婝湞山鹋??!?p> 侍者聽罷,微微點頭,繼續(xù)向前引導。在繞過了外環(huán)開放游覽的區(qū)域后,他推開了一扇金黃色的雕花大門。
剎那間,原本寧靜的廊道內(nèi)被滔天的喧囂所淹沒。
“下注啦,下注啦!今天賠率不變,多洛克對陣匹西斯賠率一賠四……”
“今天的第六場比賽出結(jié)果了,兩個人一共失去了九根手指,但有一個人是整個失去了一只手,所以莊家通吃。”
……
震耳欲聾的聲浪逼的法塔莉提和希貝爾后退了一步。
“你這是什么意思?!”希貝爾厲聲道。
侍者面色并不慌亂,而是壓了兩下手,解釋說:“穿過內(nèi)環(huán)的業(yè)務區(qū)是找到麥澤金伯爵最近的路。”
當然,他也強調(diào),“當然,走不走這條路是您們決定的。”
作為元素聯(lián)邦的精神領袖祈靈師們相當注重自己的形象,一向遠離這些是是非非的場所。此刻,法塔莉提變了顏色,問侍者道:“就沒有別的路了么?”
侍者搖了搖頭:“如果走外環(huán)的話,嗯……要穿過一些特殊的區(qū)域,還有一部分是屬于阿曼婭迪歐大人的,可能需要申請,可能還需要三個小時左右?!?p> “阿曼婭迪歐?”法塔莉提與希貝爾從未聽過這個人,不過想到競技場里勢力龐雜,多出個人少了個人并沒有什么奇怪的。
法塔莉提看了看窗外日過晌午的太陽,心中頗為不爽,卻也沒得奈何,在征詢了希貝爾的意見后,她只能示意侍者帶路。
畢竟,只是個賭場而已,快點兒傳過去也不會有什么事。
然而,剛進入其中,她們就發(fā)現(xiàn)這座賭場中的賭客絕非三教九流之輩,他們的穿戴珠光寶氣,在賭桌上更是豪氣千云,所賭的項目更遠不止是競技場里的比賽,大到內(nèi)戰(zhàn)開戰(zhàn)日期,小到馬爾頓里某條街上某個隨機路人是男是女,只要你開得出價碼,都有人賭。
“兩位主教,是否上手試試?”侍者一邊開路一邊詢問道,他頗為自豪地說:“這兒和外面的小打小鬧不同,一個籌碼五百個金幣,但麥澤金伯爵囑咐過了,您們要想玩,都算在她的賬上。幸運兒們在這里一天的的收入足以抵得上十輩子的收入了?!?p> “不……”法塔莉提還來不及回回絕,賭場中的一處便突然噴出了沖天的血柱,一顆人頭翻滾而落。與之相應的是,另一人跪倒在地抱頭痛哭。
希貝爾一步擋在法塔莉提前面,一面火焰護盾霎時爆出,將噴射而來的血液蒸發(fā)殆盡。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際,兩只像花仙一樣的烈火精靈自發(fā)的環(huán)繞在希貝爾身旁,保護著她。逼人的熱浪更是將整個房間內(nèi)的溫度都升高了五度,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倒不是因為他們被飛濺的鮮血與翻滾的頭顱所驚駭,而是被這希貝爾震懾到了,所有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希貝爾也是一楞,疑惑涌上心頭——死人了,怎么還都看著我?
這時侍者急忙解圍。
“大家不必驚慌。只是例行安全檢查,確保防御法陣正常工作?!?p> 希貝爾疑惑的看著侍者,只見侍者擠眉弄眼,示意她趕快收了神通。
希貝爾擺了擺手,驅(qū)散了烈火精靈和『烈焰屏障』,希望他能給個說法。而圍觀的眾人看到已無大礙后,又沉溺于他們的紙醉金迷。
侍者自是明白希貝爾的疑惑,他揮了揮手,招來了在事發(fā)處的一位公證員。道: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驚嚇到了這兩位尊貴的客人,你好好解釋一下吧。”
被招呼來的公證員先是對招呼他來的侍者鞠了一躬,繼而轉(zhuǎn)向后,又對法塔莉提和希貝爾鞠了一躬,慢條斯理的解釋道:“剛才那兩人對賭,賭誰命長。結(jié)果,其中一方為了贏,竟然自盡了。而另一方因為賭輸了,失去了所有,才抱頭痛哭?!?p> “可……錢財畢竟身外之物,據(jù)我們觀察,以這些人的地位,就算什么都沒了,應該也不難賺取??!”希貝爾大為不解。
公證員正要解釋,侍者卻鬼魅的一笑,打斷道:“尊貴的主教。侍者說的是所有,而不是所有財產(chǎn)?!?p> “嗯?”
“這意味著他自己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貪圖物質(zhì)的人最終被物質(zhì)所擁有,不是常理么?您看……”侍者往痛哭的人那兒一指,法塔莉提與希貝爾順兒望去,只見一群五大三粗的人已經(jīng)將那哭泣不已的人綁了起來,其中一個胖子拿出打耳器,在他耳朵上打了個洞并掛上了22號的牌子。
“他以后就是22號了?!笔陶呷缡钦f。
“可他就算輸了所有,贏家也死了??!”希貝爾依舊不解。
“我的大人。也許在祈靈師中,您的實力數(shù)一數(shù)二。在元素界里,您的知識無人能及??稍谶@里,年紀尚輕的您還需要一些年長者的常識。”侍者仿佛發(fā)覺了自己有些失禮,急忙道歉,“我不是說您沒有常識。而是說在這兒,很多事情變得很露骨。您想,遺產(chǎn)是能繼承的?!?p> “難道!”希貝爾漏出了驚訝的表情。
侍者肯定道:“是的,如您所想。這個人已經(jīng)是贏家兒子的奴隸了。在向剛才的‘鬣狗’支付一定的勞務費后,保證能調(diào)教的服服帖帖的?!?p> 希貝爾不忿的嘟了嘟嘴,不爽之情寫在了臉上。
法塔莉提較希貝爾年長些,看見這些也只是嘆了口氣。愿賭服輸,人間定理,她們也沒什么好干涉的。她只好拍了拍希貝爾的香肩,希望她不要在意。同時,朝侍者努了努嘴,示意他趕快帶路。
侍者心領神會,及到令公證員盡快打掃好那個賭位后,他再次帶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