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三十九 角斗士的終末(中)
聽到杰的指揮,比格諾斯轉(zhuǎn)身便跑。他并沒有選擇留下來和杰一起戰(zhàn)斗,在這種時候,彼此的信任才是最正確的抉擇。
扭曲古樹的攻勢雖然猛烈,可在杰與馬爾頓一眾城防人員的緊密防守下,災(zāi)厄竟也沒有擴散開來。
場面就僵持在這里。
只要古樹不會恢復(fù)林望鎮(zhèn)時的模樣,它就并沒有什么好怕的。
而就在眾人和腐化樹人僵持的同時,競技場頂端的永劫刺客也仔細觀察著局勢。
“它相當擅長使劍呢,你說是繼承誰的?”劫說道。
“也許兩者都有?!庇老缌瞬屎?,它收起了法杖,搖了搖頭,道,“那棵樹太微弱了,就像我們的希望一樣。我們的幫幫它?!?p> 言罷,它從法袍中摸索出來一只黑色曼陀羅花,遞給了劫。
“你確定要這么做?”劫問道,“如果預(yù)言并不是這個意思呢?”
“錯誤的希望仍是希望,但放棄的希望就只是幻象了?!庇郎熘绷耸直?,將花推到劫的面前,“你還記得清書上的話么?”
“我記那干嘛,你們法師記住就行了?!苯僖话涯眠^花,把玩了起來,“我記個意思就可以了?!?p> “哎……”永失望的嘆了口氣,早該想到,劫是這樣的精靈,“那你總該只知道《斯弗之書》中關(guān)于百年戰(zhàn)爭結(jié)束的預(yù)言吧?”
永不再看劫,它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嘆聲道,“那個帶來絕望的預(yù)言?!?p> “……精靈們再次踽踽獨行,因為戰(zhàn)爭永恒拋棄了它們(……Elfs walk alone once more,eternity has abandoned them because of this war.)。
戰(zhàn)爭將會獲得勝利,但破碎的一切卻不會重生(Wars are ment to be won,but once broken never reborn.)?!?p> 就像秋風打碎樹葉,它們落處即是隆冬(As autumn wind dashes leafs,the winter comes where they fell.)。
它們并不該死,但這是必然(they aren`t damned, but this is will.)。
沒有人會來,沒有人會幫助,就算是書也會有(記載)失誤(隕落)(No one came, no one helped, even the Book has failed.)。
這場瘟疫沒有名字,但我們都知道它是未知(This plague has no name, but we all know that it’s unknown.)。
無數(shù)的年月被埋葬,卻不會有更多(Billions of years are buried not anymore.)。
精靈們幫著打開了致命的門(Elf helps to open that lethal door.)。
在外面,我等待著聽到天堂的鐘聲(From outside here, I wait for hearing the heavens` bell.)?!?p> 劫聽完永的復(fù)述,沉默了。
它用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著手中曼陀羅花的莖。
“你為什么要提這些?”劫問道。
永則是低下頭來,面對著劫,道:“書中所預(yù)言的這場惡疫結(jié)束了百年戰(zhàn)爭,也結(jié)束了精靈國永生的根基……我們的同輩(fellow)已不知有多少在惡疫之中凋零??v使‘斯弗之子’中所有的法師用盡了各種辦法,我們還是無法控制這場惡疫。你可知是為什么?”
“……”劫依舊是沉默,若說它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那是不可能的。但長于身體戰(zhàn)斗的它并不如這些法師們對這種問題有深入的研究。
而永則毫不賣關(guān)子,它說道:“因為我們不存在‘性別’的概念,所有的精靈都是由母體分裂而出,我們的血統(tǒng)是純粹而單一的?!?p> “因為純粹,我們強大。也因為純粹,我們脆弱。一個精靈得病,所有人都會得病。就連你我,也不知會在什么時候枯萎凋零?!?p> “我們的冬天來了??晌覀儏s不知春天是否還會來?!?p> “永,你別嚇唬自己了?!狈路鸨挥绹槼隽艘簧黼u皮疙瘩,劫急忙迫使自己往好的地方想,“就算惡疫厲害?,F(xiàn)在它還是被控制在西南部的,還是有好的方面的!”
“哼呵呵……”永無奈的出了口氣,“那你說,給出這種預(yù)言的《斯弗之書》是好,還是壞呢?”
“永!”劫的聲音突變,又快又尖,它瞪大了眼睛,急忙四處望了望,在確定了競技場的穹頂上只有它們倆后,才低聲道,“這種話,咱們兩個說說就行了?!?p> 可永毫不在乎,它仍是繼續(xù):“一本壞書所寫的話總是覆水難收(危害無窮),而一本好書照亮靈魂,(A wicked book is the wickeder because it cannot repent, and a good book is a light to the soul.)?!端垢ブ畷肪褪沁@樣。它在給我們絕望后,又給了我們希望?!?p> “百年戰(zhàn)爭之后的預(yù)言……也是我們來這里的預(yù)言。你應(yīng)該聽過?!?p> 永拉著劫,一同向前走了兩步,面向正因為古樹而亂作一團的車隊,默誦道:
“當腐爛的葉子不再下落,當種子不再發(fā)芽(When the rotten leaf does not fallen, when the seed does not germinate.)。
在暗影中埋下古樹,看著它走向何方(Bury the Ancient in the shade, watch the tree to go far away.)。
樹木不擅長運動,背叛和仇恨也是這樣(Trees are not so good with motion, neither the Treason nor the Hate.)。
與天選的一切一同消失,將希望藏在樹中(Follow The Chosen to fade away, hide the hope in the tree.)。”
聽到劫默誦了一遍《斯弗之書》上的預(yù)言,永雙唇微微張開,眼角下裂,一種失落的神情在它面上一閃而過,它感嘆道:“當腐爛的葉子不再下落,當種子不再發(fā)芽……該死的《斯弗之書》,為什么你的預(yù)言那么殘酷?!?p> 未了,它指著那顆古樹的殘骸,對劫道:“與天選的一切一同消失,將希望藏在樹中(Follow The Chosen to fade away, hide the hope in the tree.)。我們的希望只有那個了?,F(xiàn)在,你明白了么?”
話音剛落,永還不及反應(yīng)。劫已然將手中的黑色曼陀羅丟了出去,目標直指那顆古樹。
“明白不明白我不知道。但既然是預(yù)言說的,那準沒錯!”劫有如莽夫般的回應(yīng)道。
而在花飛向的方向——
在馬爾頓城衛(wèi)兵與祈靈師和各路英雄的對抗下,它彌散的根須已經(jīng)被牢牢壓制在一定范圍內(nèi)。
而四周通道處已然全然被火墻所包圍,陽光照射在古樹殘骸身上,不斷促使它崩解。
這顆古樹如今實在是太弱小了,好像蠟燭細微的火苗,隨時都會被掐滅。
但多一個鈴鐺多一聲響,多一枝蠟燭多一分光(Much more than a bell sound, much more than a candle light.)。有時候,希望的壯大源于自我的努力,還有——嗯……——人多。
杰甚至覺得不需要阿曼婭迪歐,光憑在場的眾人就能逼近古樹的核心,徹底將它消滅了。
而這時,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如飛來的巨石落入了扭曲蠕動的藤蔓中央。
頓時,深紫色的光芒從古樹殘骸身上迸射而出,大量的黑色煙霧從它身上的縫隙噴涌四溢,如沸騰的水壺所噴射的蒸汽一樣直沖云霄。它的枝干開始迅速擴大,葉片漸漸變紅。
那些直沖云霄的黑煙,在天空中翻滾了一陣后,形成了遮天蔽日的一朵朵黑云。天空因此黯淡了下來,氣溫霎然變冷。
緩緩地,雨水落了下來,霹靂響了起。帶有腥味的風從古樹殘骸處傾瀉著不詳?shù)姆諊?,血色的葉片上扭動的眼睛隨著不斷拔高的枝干懸掛于蒼穹之上,如百眼巨人一般俯視著地上的螻蟻,大地龜裂處粗壯的樹根扭曲集結(jié)在一起,形成了寬厚的腳掌。
“吼————————————————————————————————————”古樹已然比競技場還要高大了,它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
地獄將在此(再次)顯現(xiàn)!
突然膨脹的古樹打破了面前的僵局,脆弱的防線轉(zhuǎn)眼間便被暴走的須根淹沒。
發(fā)覺到古樹變化的比格諾斯扭頭一看,在最前線的杰已消失不見。
“杰!”
他不由的大叫一聲。
“快跑啊,孩子!”望著像洪水一般涌來的須根,加斯催促道。
比格諾斯只是面對著須根的海洋,面對著漫天的紅眼,面對著腐化古樹莫名的威壓,咬緊牙關(guān)的站著,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心率急速上升,使勁淹了口唾沫。
“加斯。請原諒我的任性,但你還能再幫我使用一次『暗影箭』么?”比格諾斯在心里問道。
“嗯?”加斯回應(yīng)了一個疑惑的聲音,“別傻了,那顆古樹是不會被一發(fā)『暗影箭』擊倒的。干快跑吧?!?p> “不……加斯。”比格諾斯意念堅決,他思路倒也清晰,“我們只用一發(fā)『暗影箭』打散包圍著杰的須根,把他救出來就行。那顆古樹已經(jīng)奪走了我很多重要的東西。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至少在我眼前不能!”
“別沖動!要是吸引到了古樹我們就都完了!”加斯仍是勸阻。
“我就是要吸引一下那個古樹,杰救了我的命!你幫還是不幫!”
“別犯傻!孩子!后面的路還長?!奔铀沟穆曇粢灿行┙辜?。
“杰在這兒死了,我絕不會去救你的!”比格諾斯脫口而出!
“……”
“……如果你執(zhí)意的話。”看到比格諾斯如此堅持,加斯也不再反對,它恢復(fù)了冷淡的言語,好似一切都如他所料那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吃驚。比格諾斯不明白,只是以為他十分冷漠,仿佛在處理一件與他毫不相干的事,“那就把你的手抬起來,指著那棵樹。我們只打一發(fā)『暗影箭』。”
比格諾斯照做。
“回想吧,回想你在影木林之下的感覺……”加斯道。
比格諾斯想象著,他能感受到影木的葉子在搖動,他能感受到影木再回應(yīng)著他,有“什么”渴望著借助影木,進入這個世界,而比格諾斯便拿著打開這是世界的門的鑰匙。
“在你心中,你要盯著影木看,要用心看,直到看清每一片樹葉,每一處豎紋?!?p> 遵循著加斯的指引,比格諾斯努力的在腦海中回憶著影木的樣子,回憶著他在影木林中的一幕幕。此時,他才發(fā)覺。他從未真正的看清影木的模樣,印象中的影木只不過是模模糊糊的一團,徒具樹形——但其實,那根本不是樹,而是別的什么。
比格諾斯努力的回想著,根須、葉子、紋路……細節(jié)的地方,他記不清晰。可這時,一股被凝視的感覺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感覺自己脫離了馬爾頓城,真實的來到了影木林。
這里的天空遍布血紅的眼睛,和扭曲古樹身上如出一轍,這些眼睛在盯著他看,也在等待著什么。
“如果有被凝視的感覺,不要試著抗拒它,去回應(yīng)它,去接受它們是你不了解的‘未知’。只有這樣,影木才能作為這個世界的錨點,讓‘它們’中的某個進來?!?p> 漸漸地,世界的邊界屈服了,真實的世界中不可見的裂縫在比格諾斯身邊形成,從中涌出一點點難以察覺的黑色氣息。
“對……對!”加斯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前聽見的那個陰沉而寒冷的聲音,只是那聲音如今有些許的興奮。而比格諾斯越是回應(yīng)那些凝視感,那個聲音也變的越發(fā)強烈與清晰,“就是這樣!”
世界的裂口越來越大,黑色的氣息開始形成煙霧,就好似影獸身上包裹的黑煙。那古樹明顯發(fā)現(xiàn)了比格諾斯,可它的成長顯然沒有完成,只有須根在不斷的涌動,可這些須根的速度卻遠不如當初,好似被什么絆倒了一樣。
“很好,時間還很充裕。你快引導(dǎo)那些世界的裂口,將它們集中在手指,用你的指尖去觸碰心中的影……”加斯仍在引導(dǎo)著、
“不要管他!”陰沉的聲音尖叫著、發(fā)出了全然不同的命令,“打開大門!讓你的‘主’進來!‘主’會幫你們!”
這個癲狂的聲音讓他分神了,帶來了一剎的遲疑。
可這遲疑卻是致命的。眨眼間,比格諾斯周身黑色的霧氣越來越重,已經(jīng)開始侵蝕他的皮膚。
“比格?!比格?!”是加斯的叫聲,他知道,比格諾斯嘗試使用『暗影箭』失敗了,也知道這個世界通向未知的大門即將打開,還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那顆古樹和如今的比格諾斯相比,根本不算威脅。
可就在比格諾斯不受控制的進一步打開世界的大門時,他心中影木林里白色的霧氣突然加深,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墻壁,將天上所有的眼睛都遮蔽了起來。
未知的“什么”退了出去。
比格諾斯身邊的黑煙、連同那個聲音,也隨之消失。心力交瘁的他跪在地上,不明白剛才發(fā)生了什么,這一切不過十來秒而已。
“既然失敗了,就快跑吧!”加斯反應(yīng)很快。
“我?”比格諾斯的意識還沒有清醒過來。
“你差點變成了和眼前這顆古樹一樣的東西!”
比格諾斯仍是跪在地上,他的意識受到剛才的侵襲,極不穩(wěn)定。
“杰……”他口齒不清的講著。
“它死了,你清醒點……”
比格諾斯狠勁的錘了幾下地面,極不甘心。
他依舊沒有能力保護對自己重要的東西,悲劇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上演。
現(xiàn)在,更是跑都來不及了,遍地的須根已然沖到了比格諾斯面前。
他應(yīng)該聽杰和加斯的,去找阿曼婭迪歐。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這時,“轟!”的一聲巨響吸引了比格諾斯的注意。
已經(jīng)沖到他面前的須根全然掉頭,撲向了聲音來源的方向。
比格諾斯想那邊望去。
那些淹沒著杰的樹根被炸的四分五裂。
而在爆炸的中心,杰將手舉向洶涌而來的須根,撐起了一面半球形的淡藍色護盾。這面護盾遠比祈靈師的元素屏障更為堅實,撞上護盾的須根如同撲向巖壁的巨蟒一樣,只得盤踞其上卻不能突入。
杰安全無事,這面護盾阻擋了須根前進的步伐。
而在護盾所庇護的不到兩平米的土地上,有一個僅有一人大小的洞。從洞中而來的是——阿曼婭迪歐。
他單手按著地面,顯然剛才的爆炸正是他的杰作。
“我原本以為永劫刺客已經(jīng)跑了呢。原來它們還在這里。我雖然不知道它們要干什么,”阿曼婭迪歐站起身來,嘴角上揚,深陷的眼窩中放出了光亮,他抬起頭望著那顆古樹,打了個響指,“但是不是消滅了你,就輪到它們了!”
蕭伯仁
明天加班一天,后天大后天連開兩天會。 下一更只能周三或者周四了〒▽〒 Hao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