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蒼天可鑒

　　嚴(yán)黨余孽蠢蠢欲動(dòng)，馮隱所有布局都是針對裕王和徐階等人，奸黨若在得勢，必是一場浩劫，端王說的也無可厚非，可真的沒有皇帝旨意就帶領(lǐng)江湖群雄進(jìn)京，名不正言不順，無異于起兵叛亂，本朝太祖四子燕王朱棣就是打著清君側(cè)的口號興兵，才有了后來的永樂皇帝，唐天峰越想越是后怕，不禁毛骨悚然，惶惶不安起來，不敢亂言。

　　度陽關(guān)亦道：“馮隱陰謀如若成功，就是裕王遇難、徐階倒臺的時(shí)候，陛下無子可以繼承皇位，嚴(yán)黨重新掌控朝廷，下一步就是逼迫皇帝禪位，大明江山淪落，就要改朝換代了，這恐怕不是唐大俠希望看到的吧？”

　　嘉靖皇帝真無太子繼位，肯定會學(xué)也無子嗣的正德皇帝兄終弟及，在皇家近族挑選繼位之人，端王就是最有可能選中的王爺，裕王遇難，除了嚴(yán)黨，端王怕也是希望如此，唐天峰聞聽把眼一瞪，一語雙關(guān)道：“誰敢圖謀不軌，膽敢篡位，就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庇衷掍h一轉(zhuǎn)對端王道：“王爺，如果徐大人挫敗馮隱奸黨的陰謀，王爺這一切豈不是都白計(jì)劃了？”

　　“就算徐階一方大獲全勝，裕王順利繼位，把異己清除干凈，徐階如愿得掌大權(quán)，但裕王優(yōu)柔寡斷，處事懦弱，徐階就會一人獨(dú)大，重新出現(xiàn)另一個(gè)‘嚴(yán)黨’。”端王面帶憤色問道：“唐大俠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咱大明王朝一步步敗落下去？”

　　唐天峰連連搖頭：“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王爺擔(dān)心的事情以后朝廷會有解決，天峰草莽之人，不敢妄議朝政?！?p>　　端王又問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何況你唐大俠，有能力不為國分憂，豈不是空有一身才學(xué)？”

　　唐天峰搖搖頭道：“天峰在江湖雖然有點(diǎn)虛名，但胸?zé)o點(diǎn)墨，不會文韜武略，不懂治國安邦，對朝廷大事出不上半點(diǎn)力的。”

　　端王無語，看看度陽關(guān)，度陽關(guān)會意說道：“王爺對朝廷一黨獨(dú)大早有看法，如果這一次是徐階得勝，王爺不會再坐享安逸，會爭取太后同意，以皇叔身份出山輔佐新皇，都是皇家血脈，血濃于水，就算徐階他握有大權(quán)，但王爺以親王身份，唐大俠帶領(lǐng)江湖群雄呼應(yīng)，牽制徐階不敢恣意妄為，豈不更好？”

　　“武林大會唐大俠做了武林盟主，有風(fēng)云劍在手。”端王拿起桌上付虎刀又道：“伏虎刀就算本王和你約定的信物，度大俠有意把昆侖絕學(xué)伏虎刀法傳授與你，本王也把倥侗派的鎮(zhèn)派絕技分身心法教你，你唐大俠以分身心法同事施展出劍法和刀法，試問天下何人是你對手？那個(gè)時(shí)候就算本王也是不敢欺騙與你的?！毖酝庵?，端王真心只求朝廷穩(wěn)定，天下太平，若有野心，唐天峰刀劍合用，天下無敵，可代天行道。

　　唐天峰心中明了，端王入主朝廷不會僅僅是牽制徐大人那么簡單，實(shí)則對馮隱和徐階無論誰勝誰敗都做下精心安排，想做鷸蚌相爭得利的那個(gè)漁翁了，端王現(xiàn)在唯一不具備的就是無法和徐階甚至馮隱他們掌握的實(shí)權(quán)相比，如果能控制住整個(gè)武林，那就大不一樣，戚繼光將軍抗倭得到江湖豪杰相助，軍力瞬間大增，有目共睹，武林群雄稍加訓(xùn)練，就不是普通軍隊(duì)可以抵擋的，自己不替端王去爭奪盟主，端王還會另選他人，還會有其他辦法，這一切都不是唐天峰所希望發(fā)生的事情，突然想到程滄海，答應(yīng)她武林大會后便與她歸隱山林，去過無憂無慮的快活日子，便道：“王爺厚愛，度大俠器重，實(shí)不相瞞，天峰早已厭倦江湖廝殺，更不愿卷入朝廷黨爭，天峰難以擔(dān)負(fù)重任，王爺還是另外尋賢吧。”

　　端王面色一沉，談了這么多，原以為唐天峰心有所動(dòng)，沒想到他竟然是探聽自己本意，語氣變得森嚴(yán)，問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唐天峰不想卷入其中就能獨(dú)善其身嗎？絕劍山莊的梅家現(xiàn)在可是處在風(fēng)口浪尖，還有你們梅家血海深仇也忘記了不成？”

　　唐天峰最忌諱受到威脅，就是面對端王也毫不在意，震聲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梅家世代清白，不會做出助紂為虐的事情，梅家的仇自然有梅家的人來報(bào)，王爺不須費(fèi)心?！?p>　　度陽關(guān)見狀忙勸道：“唐大俠不要意氣用事，聽命王爺，共謀大事，為私可以報(bào)了家仇，日后的梅家就是江湖第一世家，為公，可除惡揚(yáng)清，匡扶正義，王爺扭轉(zhuǎn)朝局，唐大俠武林至尊，都是流芳百世，何樂而不為？”

　　唐天峰知道端王心意已決，若在辯解也是徒勞，多說無益，便搖搖頭，不在發(fā)言，只等他們說完就告辭離去。

　　端王以為唐天峰心中糾結(jié)，放緩語氣又道：“唐大俠仔細(xì)想想也對，孰輕孰重掂量清楚，本王就不打擾你了，等你想好了讓霓裳告訴本王即可?！逼鹕碜叩介T口，外面抬度陽關(guān)的壯漢依次走進(jìn)來，抬起竹椅，度陽關(guān)回頭看看唐天峰道：“唐大俠三思而行，王爺待人光明磊落，非友即敵，你也不要辜負(fù)了郡主，老夫先去，唐大俠好自為之?！?p>　　唐天峰心中微怒，霓裳郡主這時(shí)也來到樓中，攔住正要起身的唐天峰，送端王等離去，然后說道：“公子勿急，從長計(jì)議?！笨粗崆樗扑哪奚芽ぶ?，唐天峰心中頓時(shí)軟了下來，霓裳郡主能夢到自己，雖然離奇，卻不像是假，不避世俗對自己一往情深，心中愧疚又起，長嘆一聲，苦笑不止。

　　霓裳郡主也不說話，和唐天峰對面而坐，倆人就這樣靜靜待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shí)間，外面殘?jiān)庐?dāng)空，寂靜無聲，唐天峰開口說道：“郡主……”霓裳郡主打斷他說話幽幽道：“小女子此生別無所求，只愿能和公子就這樣永遠(yuǎn)待在一起就已經(jīng)非常知足了，你不用和我說什么，我心中一清二楚，公子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都明白，知你者謂你心憂，不知你者謂你何求，公子不愿在紅塵糾纏，小女子愿意拋去這如夢繁華，脫去身上珠寶綾羅，換成粗布衣裳，也不要玉盤珍羞，粗茶淡飯足矣，公子砍柴耕田，我便紡紗織布，與你歸隱田園如何？把什么人間富貴，江湖浮名都換做淺斟低唱可好？”

　　這的確的唐天峰夢寐以求的生活，聽霓裳郡主講得不禁神情有些恍惚，猛然清醒，忙道：“不可，郡主豈可放棄錦衣玉食嬌貴生活，去過那卑賤的日子？唐某半世漂泊，習(xí)慣了那樣的生活，何況、何況我已與人定下盟約，唐某不才也不敢摒棄誓約，招人唾棄?！?p>　　霓裳郡主頓時(shí)滿面愁容，半晌道：“公子始終放不下的就是那位程姑娘吧？既然小女子在后，甘愿認(rèn)程姑娘為姐姐，帶霓裳也遠(yuǎn)離紅塵，過那佳思忽來，書能下酒，俠情以往，云可贈(zèng)人的逍遙生活可行？”

　　唐天峰心中一動(dòng)，大感意外，說不出是驚是憂，情急之下有些語無倫次道：“郡主，你、你何必如此？跟著我除了受苦，你什么也得不到啊，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與此同時(shí)，窗外傳來一聲輕微嘆息聲，唐天峰聽得真切，如遭雷擊，一躍而起叫道：“滄海，是你來了嗎？”

　　沒等他走到門口，霓裳郡主早一步搶在他前頭來到門口低聲喝道：“什么人敢到本郡主樓上？”

　　外面也亂做一團(tuán)，紛紛叫嚷，小樓四周卻空無一人，霓裳郡主冷笑道：“好厲害的輕功，讓我看看你有何手段？”，身形一晃，翩若驚鴻般飛出樓去。

　　唐天峰驚訝無比，霓裳郡主看似弱不禁風(fēng)，居然有這般身手，輕功飄逸之極，不遜程滄海，也忙跟著出去，只見空中人影閃晃，倏忽遠(yuǎn)去。

　　明庭等人見他出來，攔住道：“外面情況有變，唐大俠且在樓中等候便可?！?p>　　唐天峰大怒道：“怎么？你們真想把唐某囚禁在此不成？”

　　明庭大聲道：“王命在身，唐大俠見諒。”

　　唐天峰冷笑一聲：“好一個(gè)王命在身，那唐某就再會會你們的伏虎刀陣吧。”手中無劍，便伸出雙指，就要發(fā)出玄冥劍氣，明庭等人嚴(yán)陣以待，忽然有人輕喝一聲：“住手。”

　　眾人眼前一花，霓裳郡主已回到樓前，沖唐天峰搖搖頭道：“公子且慢，我有話和你說?！?p>　　唐天峰一愣神間被霓裳郡主拉回樓中，霓裳郡主道：“小女子無心把公子和父王的事情糾纏一起，父王想留公子在此，我也沒有辦法，明庭等人也不敢違背王命，公子強(qiáng)行往外闖，一時(shí)也出不去，若驚動(dòng)其他高手再來，更是麻煩。”想闖出明庭等人的伏虎刀陣就得費(fèi)一些手腳，如果還有其他高手，想出去的確不易，還有深不可測的端王，霓裳郡主緩了一下又道：“剛才是程姑娘，她已經(jīng)走了?！?p>　　唐天峰急道：“你怎么不攔住她？”見霓裳郡主手中還拿著一塊手帕，上面泛著斑斑血跡，霓裳郡主把手帕遞給唐天峰道：“這是程姑娘寫給你的?！碧铺旆逍闹幸惑@，手帕非常熟悉，是程滄海平時(shí)所用，趕忙打開，是用咬破小手指的血寫成，初略一看，開頭寫道：“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弊詈笫牵骸板\水湯湯，與君長訣?！鼻昂筮B貫意思就是和唐天峰絕情的血書。唐天峰大驚失色，程滄海知道自己對她的真心蒼天可鑒，如何會寫出這樣的話，急的手微微顫抖，喃喃道：“怎么才分開不到兩日，難道是滄海你變心了嗎？”又仔細(xì)看了一遍，字里行間透出的都是扯不斷的綿綿恨意，有所明白，盯著霓裳郡主問道：“這究竟怎么回事？”

　　霓裳郡主慢慢說道：“公子不要生氣，是小女子私心作祟，昨日公子寫給程姑娘的書信被我改動(dòng)一下，讓人模仿你的筆跡，告訴程姑娘說你要留在王府了，莫要再等他，送她明珠十顆，黃金千兩。”

　　唐天峰大怒道：“你、你竟敢如此行事，陷唐某于不義。”右手猛拍桌子，數(shù)寸厚的金絲楠木桌面應(yīng)聲沉下去一個(gè)人手掌印。

　　霓裳郡主無動(dòng)于衷，依舊緩緩道：“當(dāng)時(shí)程姑娘傷痛欲絕，更不在乎什么黃金珠寶，我就知道她和公子情深意切，非公子不會再有他人，我又屢次三番希望公子能接納小女子，最后才明白我和公子只能是鏡花水月，夢中人而已，既然程姑娘來找你了，我也不管什么父王命令，也不懂朝廷大事，只知道今生能見到夢中人就心滿意足，公子不開心，小女子豈會開心，既然留不住你，乘著現(xiàn)在父王和度師傅離開這個(gè)機(jī)會，我送公子出去，愿公子和程姑娘天上人間，比翼雙飛?！?p>　　情景變化急轉(zhuǎn)直下，唐天峰沒想到霓裳郡主對自己拳拳真情，為了意中人不顧自己如何面對父王和以后的日子，唐天峰大為感動(dòng)道：“郡主，那你怎么和王爺交代？”

　　霓裳郡主苦笑道：“我是父王獨(dú)女，他能把我怎么樣？只是沒有公子，我不會再感受到任何快樂。”

　　面對肝腸寸斷的霓裳郡主，唐天峰于心不忍，二選其一，想著剛剛離去的程滄海，狠狠心道：“此生和郡主無緣，來世必還?！庇职压P墨紙硯取出，“刷刷刷”寫完道：“郡主把我寫的交給你父王，王爺就會明白我的心意，天峰雖然不能幫他，但也絕不會壞他的事情，希望王爺權(quán)衡利弊，不要貿(mào)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