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她都不知道中年男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她只知道自己完了,再也不能擺脫他了。
她才意識到他一開始就想好了要怎么對付自己,從來沒有放過自己這個選項(xiàng),現(xiàn)在自己只能任由他擺布,自己只是幾十分鐘之前刮了別人的車門,現(xiàn)在什么都完了,立馬從一個無憂無慮大好青春的小姑娘,變成了比社會最底層人士還不如的人。
回到宿舍的時候大家都已經(jīng)睡下了。城中村非法自建的陰冷潮濕的一棟三層小樓里,一個二十幾個平的房間睡了8個姑娘,有幾個被窩里還泛著藍(lán)光,那些映照在臉上的微弱光芒幾乎承載著她們所有的喜怒哀樂。
“平安,平安,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是又有人喝多了耍酒瘋嗎?”和高平安要好的姑娘從被子探出頭小聲的問到。
“沒有,”高平安把包扔到自己鋪上,從床底下拿出盆子。
“那是怎么了?不高興嗎又挨罵了?”姑娘把手機(jī)屏暗滅,把脖子周圍的被子掖了掖。
“沒有,”高平安還是只有這兩個字。
“你到底怎么了?”那個姑娘窮追不舍。
“回來的時候我不小心和別人撞一塊了?!奔僭捯呀?jīng)到嘴邊了,但是脫口而出的還是真話。高平安不知道怎么說慌,或者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說謊,只是不知道怎么圓謊,總得帶點(diǎn)真的,自己要是完全說謊肯定編不圓。
“那你沒事吧?”姑娘有些緊張的欠了欠身,彈出頭來問到。
“沒事,是對方拐彎的時候沒注意?!?p> 高平安放下手里的盆,站在了原地自己開始和自己置氣,把指甲往手心里摳,恨不得把手心摳穿摳爛才能讓自己好受。自己騎車的時候怎么就記不住要試試手剎,當(dāng)時怎么就不好好看路,哪怕看一眼,哪怕摔進(jìn)綠化里。就一眼!你怎么就不能好好騎車!她在心里和自己吼。和自己置氣是最無用也是她最喜歡做的事。
她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很響亮的一記耳光,醒著的所有人都探出了頭。
“怎么了你?沒事吧?”
她奇怪的舉動嚇到了那個姑娘。
“沒事,就是氣自己沒好好看路讓自己長記性?!?p> 可能她自虐似的自我懲罰她們都見怪不怪了,那個姑娘又重新躺了回去。“沒事就好,那和你撞一塊的那個人呢?”
“他開的是汽車,更沒什么事了?!?p> “對方是汽車?!你真的沒事啊?沒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姑娘又開始緊張。
“沒事,我就是和他擦了一下。”她彎腰撿起臉盆,褲子前開門的扣子突然就蹦掉了,沒開燈,她也看不見扣子掉哪了。
“那開車的是個男的還是女的?”被窩里的姑娘好像聞到了八卦的氣息,語氣里帶著些小興奮,聽見她問出這句話,其他被窩里的光也不約而同滅了。
“男的。”
“男的?!那他有沒有非帶你去檢查一下。”姑娘的語氣明顯帶了一點(diǎn)點(diǎn)小興奮。
高平安開始不耐煩,“我又沒事。”
“開的什么車,長得帥不帥,有沒有留個電話什么的?”姑娘越問越興奮。
突然又沒了回答,沒有燈光,她們也都看不見淚流滿面的高平安在輕微抽搐。
“怎么啦?電話都沒留一個嗎?”她還在不停追問。
高平安還是沒回答,轉(zhuǎn)身去了洗手間。
霎時間宿舍又恢復(fù)了平靜,比高平安剛回來的時候還安靜,所有醒著的姑娘都在等待高平安從洗手間里走出來。
“那他有沒有送你回來?”
高平安剛剛走出洗手間那姑娘就追問起來。
“沒有!”她飛速爬上床展開被子,只脫了外套就鉆進(jìn)了被窩,沒有暖氣的房間里剛打開的被窩像冰窟一樣。
“平安你傻啊,怎么不說你摔著了,要個電話呢。”下鋪姑娘探出頭來向高平安喊到。
而高平安正在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第二天一大早要上早班的人已經(jīng)嗚嗚泱泱的開始起床。昨天晚上偷聽的那些姑娘開始竊竊私語。
“你說昨天撞著高平安的人男的長的帥不帥?”
“肯定不帥啊,要是帥她早就興致勃勃地自己說起來了。”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她想自己偷著摸著談個有錢的男朋友?!?p> “你們戲可真多?!?p> “哪有,不是小說電視上都這么演嗎,說不定這就緣分呢?!?p> “行了吧,最多扔給她點(diǎn)錢,你看她土包子那個樣。”
“管我們什么事,趕緊洗漱吧?!?p>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歸于平靜,她一字不差地都聽到了耳朵里,一晚上都沒睡著,肚子疼頭也疼。但感覺并沒有昨天晚上那么難受那么想死了。
人年輕的時候好像都是活在別人嘴里,聽同事的對話似乎還有點(diǎn)羨慕自己,突然覺得可能也沒自己想的那么糟,她覺得自己有點(diǎn)太過于悲觀了,中年男人不是說會帶自己見他的朋友嗎,說不定他的朋友里就有喜歡自己的呢也說不定。
能怎么想呢,還能怎么樣,自己情有可原。
萬一?就是這樣了她也不能停止自己被言情小說荼毒多年的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萬一中年男人有個干凈文雅的朋友就喜歡上自己了呢,他的朋友肯定都不年輕了,但是說不定有黃金單身漢呢,要是有那樣的大叔喜歡自己自己肯定也是拒絕不了的,大幾歲就大幾歲,有錢又會疼人。
高平安翻了個身,穿著衣服睡覺還是不舒服,她抬了抬身子把毛衣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