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嶺營地。
因為可能要面見莊二公子的關系,許子言自是被一個悍匪領著獨自一人去了一間單獨的竹屋之中。那悍匪也知道“童生以下”這個了不起的功名必然會被莊二公子所重視,所以見許子言配合,語氣也略微帶了幾絲討好。
離去的時候,那悍匪還很有禮貌的打招呼道:“那么,先生,還請您在這稍等片刻,我家公子應該很快就來。”
許子言點點頭,開口問道:“狗蛋,嗯,就是跟著我的那個小孩呢?他是我學生?!?p> “先生放心。只要先生為公子所用,我們絕不會虧待先生的弟子的。只是先生與我家公子見面,貴弟子在場并不合適。等我家公子見完了,先生就能見到他了?!蹦呛贩嘶卮鸬溃f完便關上門離開了。
接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是能忽悠住那莊二公子就好了。許子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暗給自己鼓氣道。能忽悠住刀爺那一幫悍匪,許子言還是有些飄的,也稍微有些膨脹了。
等待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只是等到的人卻讓許子言有點意外。竟然是那莊公子直接來了。許子言原本還在盤算該怎么辦才能偷偷和那莊公子建立聯(lián)系呢。
“喲,許師爺,我們還真是有緣啊?!鼻f燕依舊還是穿著那一身白衣錦緞的公子服飾,發(fā)髻上綁著著青玉碎花頭巾,風度翩翩的推開了看守許子言所在的房間的大門,一臉輕松的打招呼道。
“莊公子,我們又見面了?!痹S子言微微愣了愣,隨后郃首道,看著莊燕的目光有些復雜。
對于眼前的這個俊俏西貝貨,說實話許子言現(xiàn)在還并沒有做好直接面對她的準備。嚴格來說,他現(xiàn)在對于莊公子的感情可以說是相當?shù)拿?。一方面,他對于白蓮教所做的事情打心眼里的厭惡,對于莊公子這個白蓮教的妖人自然生不出多少好感;另一方面,他想要保存勢力,救出原來跟隨他的那一干流寇,又不得不有求于眼前的這位莊公子。
這使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什么態(tài)度來面對莊公子。是表現(xiàn)的冷淡一點,劃清距離的好,還是表現(xiàn)的殷勤一些,死抱大腿的好。
莊燕淡淡的一笑,搖頭哂笑道:“好了。不要再擺出那副偽善者的表情了,看得本公子慣變扭的。你既然敢回來,那就說明你對于失去你那頭兒的權力其實還是很不甘心的吧……你的動機,并不比公子我高潔多少,所以這幅表情還是別擺了?!?p> 許子言張了張嘴,他倒沒想到對面說話會說得如此的不留情面,一真見血。他倒有心想反駁一二,可問題是,他此番決定闖這回燕嶺大營,的確就是抱著私心的。雖說是為了救人,但也是為了不失去已經(jīng)到手的勢力。
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在這明末生存,實在是太難了。
不理會許子言一臉的羞怒之色,莊燕毫不在意的繼續(xù)說道:“如你所見,現(xiàn)在整個回燕嶺都在我二哥的實際控制之下,你想要拿回你失去的權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協(xié)助本公子,幫我殺了我二哥,正所謂三十六計中的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p> 這計劃說得相當?shù)闹卑祝屓艘宦牼投?p> 許子言忍不住吃吃道:“殺了……你二哥?”他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少女,為什么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將殺人這個詞掛在嘴邊,而且,殺害的對象還是她的哥哥。難道,白蓮教的人,都已經(jīng)沒有一絲的人性了嗎?
“怎么?做不到?”莊燕秀眉一挑,冷笑道,“我二哥干得壞事可不比本公子做的少,你看此番劫掠,靈寶縣周圍鄉(xiāng)鎮(zhèn)十室九空,均是他造的孽。你不是一向自詡高義,看不慣,也不屑我等卑劣行徑么?給你個機會替天行道,怎的還慫了?”
“可他是你二哥!”許子言低聲嘶吼道。
“二哥?哼,二哥又如何?你想說骨肉親情?你覺得,我們會有嗎?”莊燕哼了一聲,一把抓住許子言的衣領拉倒身前,貼著臉狠狠的注視著他,一字一句的道,“喂,你知道地獄是什么樣子嗎?……你,可別太小看我了啊!”
許子言陡然一驚。他看著莊公子睜大的雙眼,不知為什么,心里產(chǎn)生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和悲哀。他正欲再仔細觀察一番莊公子的眼神,就在這時,莊公子已經(jīng)一把將許子言推了開去。
許子言蹬蹬蹬的倒退了三步,耳邊已經(jīng)傳來了莊公子不屑的聲音:“你知道本公子為什么會選你合作嗎?因為你讀過書?因為你是個小頭目?因為你足夠聰明?少自作多情了!我看中你,那是因為你足夠的好猜。你總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但內(nèi)心的欲望和想法卻又比誰都強大。這樣的人,對于本公子來說才是最好掌控的人。憐憫我?你有什么資格憐憫我?你還憐憫我嗎???!”
“你……”許子言看著臉色忽然陷入猙獰,宛如陷入自爆一般的莊公子,神色有些驚疑不定。這樣的莊公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直以來,莊公子在他面前展示的形象都是泰山崩于前不動色,胸有成竹指點江山的淡然模樣,如此的失態(tài),倒好像是在盡力說服著她自己一般。
“咳咳。”莊燕也注意到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咳嗽一聲,折扇一展,很是焦躁的扇了幾下,這才一臉淡然的繼續(xù)道:“總而言之就是這樣。我們是合作關系,但也只是合作相互利用的關系。你希望奪回你的權力,而我,則是希望扶植出一個堪比李自成的勢力,好在教內(nèi)更上一層樓而已,你因為好掌控,所以正好被我選中了而已。你若有本事,盡管擺脫我的束縛試試。明白了嗎?除此之外,不該關心的事情不要關心。”
許子言舉雙手投降道:“是是……我知道了。那么,你想讓我怎么幫你殺了你二哥?如你所見,我是個書生,肯定是打不過你二哥的?!?p> “放心,不會要你拼命?!鼻f燕翻了個白眼,從腰側解下一個灰色的袋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示意道,“打開看看?!?p> “這是……”許子言走上前打開灰色的袋子,忍不住吃驚道,“怎么還有手辦的?”
也怪不得他吃驚,在他眼前浮現(xiàn)的,是一個不到一個手掌大小的炮管,炮管是由黃銅打造的,炮管上雕刻著鳳凰的圖案,炮管的前身則是一個鋼珠大小的小孔,兩側還有兩個圓柱形的把柄,總得來說,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做的惟妙惟肖的迷你手辦一般。
總不至于萬代在崇禎時期就已經(jīng)建立起來了吧?許子言有些吃不準了。
“手辦?那是什么?這叫掌中雷,可是火器好么?!鼻f燕撇了撇嘴,但還是解釋道,“看見前面的小孔沒?那是塞彈藥的地方,這兒……對,就是這兒,你勾住那兩個柄,然后在這點燃火藥,啪,近距離的情況下,沒有人能擋得住的?!?p> “我二哥是知道我有掌中雷的,所以必然會防著我。但卻不會防著你,因為這種保命的神器,一般不會有人愿意送出去。明白了么?所以你會有一次出手的機會?!?p> “點燃火藥的……這東西,會炸膛么?”許子言卻是要想得更多一些。畢竟,就是他前世所生存的那個時代,都時不時有槍支炸膛的新聞飄出來,更別說如今是明末啊,火器還處于那種時靈時不靈的地步啊,就連許子言那微薄的歷史知識都知道,要這個時代的火器真這么牛,薩爾滸之戰(zhàn)明軍就不會敗這么慘了。
“炸膛?應該不會吧。這畢竟是那位趙士楨親手做出來的?!鼻f燕搖頭道,“最起碼,最近幾年我用著都沒多大問題?!?p> “幾年的……你怎么保養(yǎng)的?”許子言一頭冷汗。
“保養(yǎng)?”
“就是擦擦機油,換換離合……啊啊啊啊,不對啊,這不是槍支保養(yǎng)啊……槍支怎么保養(yǎng)我也不清楚,但總之,火器還是需要保養(yǎng)的啊?!痹S子言有些抓狂道。
莊燕一臉的莫名其妙,從剛剛開始,眼前這位小師爺就開始說著一些就讓人根本聽不懂的話。她只當許子言這是對于從未見到過的新事物的顧忌,便開口安慰道:“放心吧,這不需要保養(yǎng)的。從明天起,我就指導你聯(lián)系吧,總之,先把準度提高?!?p> 許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