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重才離開后,伯庚坐在寶座上久久發(fā)怔。
內(nèi)侍官近前詢問,“陛下,荃公主到了?!?p> 伯庚回神,擺了擺手,“朕有些乏,讓她回宮吧?!?p> “是。”內(nèi)侍官看了一眼伯庚的神色,退出殿外。
伯庚拉開抽屜,取出最里的一個小盒,打開蓋,里面是一柄沉寂已久的竹節(jié)青玉梳。
眼前迷朦起來,一個身影若隱若現(xiàn)。
熟悉的聲音仿佛在耳邊呢喃。
“陛下,該休息了?!?p> “陛下不可思慮太多,妾為陛下梳頭舒緩。”
“陛下,有違規(guī)制,妾不敢從……”
眼前燭影搖曳,伯庚的臉龐滑落淚珠。
……
宮外。
內(nèi)侍官轉(zhuǎn)達伯庚的旨意。
荃公主伯芷一臉莫名。
破天荒啊。
頭一回她正兒八經(jīng)地惹了事,父皇居然沒責(zé)罰她。
伯芷撓了撓頭發(fā),滿臉不解地回到長泉宮。
葉淑妃與舒德妃正在說話。
見到伯芷回來,葉淑妃問,“怎么樣?陛下罰你了?”
伯芷搖頭,“父皇非但沒罰我,連面都不見了。
莫不是,父皇對我心灰意冷,以后都不想見了?”
葉淑妃與舒德妃對視一眼。
舒德妃含笑道:“怎么會?他是你父皇,你是他女兒。
想來,最近因為鎮(zhèn)國公的事情,你父皇有些累了。
你這些日子也折騰地夠了,快回殿休息去?!?p> 伯芷笑著應(yīng)聲,“是,母妃,德妃娘娘,芷兒告退?!?p> 伯芷管不了那么多。
反正從小到大,她也沒有得到父皇多少寵愛。
再少一點,也無所謂。
無事一身輕。
伯芷蹦蹦跳跳地回了寢殿。
葉淑妃看向舒德妃,“陛下,這是默許了芷兒的胡鬧?”
口中這樣說著,葉淑妃心里還是不敢相信。
這在從前,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可以說,伯芷從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教訓(xùn)。
有些是因為自己頑劣。
有些則是因為伯椒作怪。
而陛下從來只寵伯椒,伯椒說什么便是什么。
哪怕伯芷沒錯,也要受罰。
舒德妃含笑一點頭,“陛下既已同意葉老將軍坐鎮(zhèn)吞遠(yuǎn)縣,自然就不會再有與淳延國結(jié)親的意思。
況且,葉老將軍在側(cè),只怕淳延國國君怎么也不會忘記當(dāng)年兩位葉郎之死,又怎敢再娶葉家之后?”
聞言,葉淑妃長松了一口氣,“總算是過去了?!?p> 隨即,想到老父一把年紀(jì),還要坐鎮(zhèn)北境前沿,與淳延國敵對,心里便又沉重起來。
舒德妃看穿葉淑妃的心思,勸慰道:“其實,我倒覺得葉老將軍此去吞遠(yuǎn)縣,未嘗不是件好事?!?p> 葉淑妃看向舒德妃,“如何好?吞遠(yuǎn)縣與淳延國接壤,隨時發(fā)生沖突不說。
父親鎮(zhèn)守吞遠(yuǎn)縣,日夜相望淳延國,難免想起當(dāng)年舊事,痛心于兩位兄長之死。
我如何能心安?”
“不然?!笔娴洛溃骸笆珏阕屑?xì)想想,這些年來葉老將軍在赤烏衛(wèi)任職,就可曾開懷了?”
葉淑妃皺了皺眉頭。
舒德妃繼續(xù)道:“在我看來,自從當(dāng)年之事過后,葉老將軍便一蹶不振。
此次說是回鄉(xiāng)祭祖,若非芷兒有事,只怕葉老將軍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心灰意冷,不過如此了。
如今,他重鎮(zhèn)北境,不管是因為要護住芷兒,還是重燃斗志,有復(fù)仇之心,這都是一件好事。
一個人,如果沒了念想,那便不是活著了。”
葉淑妃靜默一陣,長長嘆息,“想來想去,當(dāng)年最可憐的,還是……”
舒德妃比了個噓的手勢,“這件事莫要再提。
這是陛下的心結(jié),也是陛下的死穴。
他自己可以想,但外人最好不要提。”
說著,舒德妃站起身看向屋外,“陛下這兩日的心情,怕是更加不好了?!?p> 葉淑妃搖頭,眼眶微紅,“陛下心情不好,也不過這兩日了。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聽聞,最近那個許美人很是受寵呢?!?p> ……
鎮(zhèn)國公府。
鎮(zhèn)國公陽奉意正與隨從說著什么,管家齊保來稟,“公爺,武郎將求見?!?p> 陽奉意眉毛一擰,不是太高興。
隨從勸道:“公爺,這武郎將武辰可是陛下身邊的親信之人,地位已經(jīng)超過之前的簡洪,公爺不好得罪。
況且,武郎將一向不結(jié)黨,他這次來,恐怕是帶著圣意。”
聞言,陽奉意一揮手,齊保立馬出去將武辰請了進來。
武辰進門,大方一禮,“鎮(zhèn)國公。”
陽奉意點頭,“武郎將請坐?!?p> 武辰坐下,有仆人奉了茶,待仆人退去,陽奉意問,“不知武郎將今日過來,可是因為陛下有何圣諭?”
武辰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道:“武某今日過來,非受陛下之意。
只不過,武某今日恰巧抓了兩個賊子,竟是要對安陽侯家的二郎圖謀不軌,我已經(jīng)將他們交給赤烏衛(wèi)處置了?!?p> 陽奉意面色有些不自在,“原來如此?!?p> 武辰看向陽奉意,“難道國公爺不想說些什么?”
陽奉意默然。
武辰收回目光,“或者,我將他們轉(zhuǎn)交給火陽衛(wèi),他們應(yīng)該也能說出些什么的?!?p> 陽奉意臉色一變,“沒錯,是我授意,讓他們綁了歐陽溪。
好讓靈公主不能完婚,成為扶月城笑柄。
武郎將心思過人,盡可去向陛下匯報。
我為我兒報仇罷了。”
武辰笑了起來。
陽奉意面色不快,“你笑什么?”
“笑國公爺在尋晦氣?!?p> 武辰放下茶杯,“白家正愁著不能鉆陽家的空子,國公爺卻親自奉送錯漏,是生怕白家不能置陽家于死地嗎?”
陽奉意臉色一怒,一拍桌面,粗聲道:“武辰你什么意思?
別以為你是陛下的親信紅人,我就怕你!”
“國公爺自然不必怕我?!蔽涑降溃骸吧踔?,連陛下也不怕了?”
“你……”陽奉意虎了臉,“胡說八道!”
“既然如此,國公爺肆意破壞陛下愛女的婚事,難道認(rèn)為陛下的容忍心,是沒有底線的嗎?”
武辰從懷中抽出一沓紙頁置于桌上,“這些天,國公爺做了些什么,陛下一清二楚。
陛下之所以隱忍不發(fā),就是希望能泄了國公爺?shù)倪@口怒氣,息事寧人。
但國公爺以為,陛下為何隱忍不發(fā)?”
武辰輕笑,“正正因為,陛下不想看到愛女靈公主的婚事受到破壞。
這段時間,城中謠傳靈公主是鬼魅所化,擅于懾人心魄,迷人心智,還會妖術(shù)。
國公爺可知,陛下聽聞此事后,龍顏大怒,大加斥責(zé)了后宮。
若是歐陽溪此時再有事,不管是否為國公爺所為,只怕陛下都要將一腔怒火撒在國公爺?shù)纳砩狭恕?p> 再有白家,受了陽家這么大的壓制,隨時可能翻盤回?fù)簟?p> 所以,在武某看來,國公爺若不趁機見好就收,無疑便是在自尋死路?!?p> 陽奉意惱怒的臉色慢慢趨于平靜。
“可我兒……就這么枉死了嗎?”陽奉意聲音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