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桐先是將屋門上閂,然后又朝向月清招了招手,示意兩人挨著說話。
“其實呢,這東宮也好,后宮也好,生怨的人多了,總歸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流言。
后宮管理也是時嚴(yán)時松,運氣好的挨兩板子就過了,運氣不好的,趕上風(fēng)頭,直接杖斃了、拔舌的,也是有的?!?p> 鳳桐抿了口茶,“我鳳桐入宮十六年,見過的冤屈的人,多了去了?!?p> 向月清接話,“鳳娘你的意思,是說宮中的謠傳,其實背后都有不平事,可憐人?
我瞧著東宮太子妃逢人就笑,倒像是個和善的?!?p> 鳳桐白了向月清一眼,“死丫頭少在這里跟我裝蒜!
你來找我之前,肯定已經(jīng)去了凝華宮了吧?
怎么樣?問出什么來了?”
向月清搖頭一笑,“就是問不出,才來找鳳娘你啊?!?p> 鳳桐輕哼,“這富貴人家啊,總得戴上一張皮。
既是保護(hù)自己,也是防備他人。
你要說,這世上有單純的人沒有,那自然是有的。
但一定不會出現(xiàn)在皇家,就算出現(xiàn)過,那也不能長久。
太子妃呢,是皇后的侄女,出自鎮(zhèn)國公府。
聽聞是庶女出身,雖過繼在正室梁氏的名下,但幼時應(yīng)該也是吃過苦頭的。
她能在凝華宮屹立九年不倒,還育有兩子。
除開家世不說,自己肯定也是有些本事的。
最最奇特的就是,這位太子妃運氣也好啊,而且是太好了!
你想想,太子姬妾雖不比陛下后妃數(shù)量之多,但幾十之?dāng)?shù)總歸是有的吧?
可九年過去了,太子膝下除了太子妃名下兩位郡王,其他幾位可不都是郡主?
如今松郡王八歲,再過幾年便能獨當(dāng)一面。
就算其他太子姬妾再誕下郡王,也不能再與兩位嫡郡王相爭了。”
向月清想了想,“鳳娘你的意思是說……這凝華宮的子嗣,有些不正常?”
“我可沒這么說啊?!?p> 鳳桐趕緊否認(rèn),“說回正題,你要問東宮最近有什么謠傳,那自然要屬落花園水鬼這樁傳聞最為厲害。”
“落花園水鬼?”向月清滿臉疑問。
“這落花園呢,原本是凝華宮的一處景致,聽聞原先里邊栽植了許多薔薇花,有紅的、紫的、白的、黃的。
一到夏秋季節(jié),便開始落花。
聽說掉落地最多的時候,園子里跟鋪了層花毯似的,好看極了。
不過呢,自太子入住凝華宮后,便封了落花園。
說是匠人費心花事,勞時勞力,太過奢靡。
沒過多久啊,這園子里的花都死完了,也就成了一座廢園?!?p> “那落花園水鬼又是怎么回事?”向月清問。
鳳桐看了向月清一眼,“蕭良娣半個月前落水的事情聽說了吧?”
向月清點頭,“今日見她,風(fēng)寒未愈,咳疾也嚴(yán)重地很,都沒問上什么話。”
鳳桐搖頭一笑,“但這落花園的水鬼傳聞,卻是從三個月前就開始流傳了?!?p> 向月清一怔,“三個月前?”
鳳桐一嘆,“三個月前,太子的另一位申良娣便是在落花園中落水而亡的?!?p> 向月清疑惑,“不是說,太子封了落花園嗎?
申良娣既是太子良娣,位次太子妃,就更該以身作則才對?!?p> 鳳桐看向向月清,“可這位申良娣早在五年前就瘋了。
聽聞鬧騰地厲害,太子妃無法,便將她從蘭林殿移去了落花園?!?p> “那……”向月清問,“這位申良娣是怎么瘋的?
五年前的話,入宮已經(jīng)四年,地位該更加穩(wěn)固才是?!?p> 鳳桐放下茶杯,臉色一板,“好了,向特使,我知道的都說給你聽了。
出了這個門,別說認(rèn)識我,也別說找過我。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必然化作厲鬼回來找你索命!”
向月清沒再多問。
雖然知道鳳桐肯定還有話沒說完。
但一定不會再開口了。
“放心吧,鳳娘?!毕蛟虑迓冻龊偘愕男θ?,“做生意講究長長久久,我可不舍得你這么快有事?!?p> “死丫頭!”鳳桐沒好氣地出聲,“趕緊走,別再來禍害我了。”
……
“尚儀局八品掌贊鳳桐,十六年前入宮,曾供職來儀宮。
但入宮僅一個月,就因過被罰入浣衣局。
陽皇后入主來儀宮后,特赦宮闈罪奴,女官所也重新?lián)Q人,這鳳桐便充入了尚儀局為女史。
聽尚儀局的人說,這鳳桐有些機(jī)靈勁,能奉上也能御下。
前幾年,其上官曾有意提她官品,都被她拒絕。
因而,這鳳桐在尚儀局雖聲名不顯,但人緣極好。
而今年秀女入宮學(xué)規(guī)矩,這位鳳桐便是其中一位負(fù)責(zé)教導(dǎo)禮儀的女官?!?p> 話語一頓,玄英看了武辰一眼,“更為巧合的是,夫人當(dāng)時正是在這位鳳掌贊的教導(dǎo)下學(xué)習(xí)宮中禮儀。”
聞言,武辰心下了然。
看來,當(dāng)時向月清夾在一眾姿容出眾的美人間,也是這位鳳桐的手筆了。
玄英問,“郎主,可還要繼續(xù)查下去?”
武辰沉吟,“入宮十六年,進(jìn)過來儀宮,入過浣衣局。
可謂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無非如此了。
進(jìn)了尚儀局后,得上官賞識卻不肯晉升。
如果不是怕惹麻煩,就必然是另有所圖,接著查。”
“是。”玄英應(yīng)聲。
眼見向月清回轉(zhuǎn),武辰與玄英沒再說下去。
回府的馬車上,向月清向武辰交待道:“我問過一個相熟的宮人,說是凝華宮自三個月前便開始有落花園水鬼的傳聞。
而這么巧,太子的申良娣也是三個月前在落花園落水身亡的。
只是,陛下也未曾言明,到底是要咱們查哪樁謠傳。
況且,陛下說市井間也有些謠傳。
但我想著,這凝華宮的事情在后宮傳傳也就罷了,總不能傳到宮外去吧?”
向月清一面說著,一面觀察著武辰的反應(yīng)。
她現(xiàn)在也弄不清楚,武辰跟這件事情到底有多大牽連。
會不會又想像上次陽弘敏的事件一樣,準(zhǔn)備和稀泥,其實是另有圖謀?
“后宮秘聞自然不能輕易傳到宮外?!蔽涑缴裆届o地道:“市井傳言能令陛下在意的,必然不是小事。
光是一樁鬼怪傳聞,恐怕不足以令陛下如此動怒?!?p> “對了?!毕蛟虑鍐?,“郎主可知,申良娣是如何瘋癲的?”
武辰盯了向月清一眼,“怎么?娘子那位相熟的宮人,沒有告訴娘子?”
向月清心里一咯噔。
宮中可是有武辰的眼線的,她去找了鳳桐,只怕武辰已經(jīng)知悉。
想到這里,向月清便坦白道:“鳳娘雖然身為尚儀局女官,但也有諸多忌諱。
事關(guān)東宮秘事,她怎么敢輕易向我吐露。”
武辰轉(zhuǎn)回目光,“五年前,申良娣誕下妍郡主,醒來后卻一直堅稱自己生的是位郡王。
她非但不承認(rèn)妍郡主是她女兒,甚至幾次置妍郡主于險地。
太子妃為此發(fā)怒,才將妍郡主交給了李良媛?lián)狃B(yǎng)。
而申良娣自此也被鎖入落花園中,不許與任何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