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恩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她睜開眼睛,首先看到天上星光閃爍,特別清晰可見的那種,然后發(fā)覺自己正躺在一輛敞篷車里,宋祁和坐在她邊上玩著手機,她的手上則掛著點滴。
“喂,這是什么地方?。俊彼龔淖紊霞拥靥饋?。
“我家啊,你別吵,我打游戲呢?!彼牟辉谘傻卣f。
“你家?你逗我呢,誰家在這種荒郊野外的?。俊痹S知恩一把搶過他的手機說。
“誒,你別…快還給我!誒你…哦…都怪你我又輸了…我說許總,許老板,許大領導,你都生病了能不能老實一點啊。”宋祁和怒氣沖沖地抱怨道。
“我生病了你干嘛不送我去醫(yī)院啊?還有你給我打的這是什么藥水,我雖然之前想買你的公司,現(xiàn)在又巴不得它倒閉,你也不用這樣謀財害命吧!”許知恩伸手想拔了自己手背上的輸液管。
“誒,不能拔!”宋祁和見狀撲上來,把她牢牢地按在座椅上。
“你干什么啊,喂,你快點放開我,我警告你哦…不要以為月黑風高的你就可以干嘛…”許知恩手腳都被他撳住,只好用頭狠狠砸了他一下,宋祁和“哎喲”一聲從她身上側翻向自己的位子。
“你這個女人…你…誰要對你干嘛啊,神經(jīng)病,我好心找我們家醫(yī)生給你看病,你居然這樣對我,還有你看清楚,那里,那里,還有那里全部都是我家啊,有錢人的別墅你是沒去過是不是?今天帶你開開眼界?!彼嬷^憤憤地說。
“你家的醫(yī)生?”許知恩猶疑地看著還在一滴一滴不停輸液的管子。
“不好意思,我們家都是私人醫(yī)生,我從來沒有去過公立醫(yī)院?!?p> “那你干嘛在車上給我打點滴啊?”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理虧,聲音弱了下來。
“今天老頭子在家,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跟他說話,還有,你不會是想在我爸在的時候昏迷不醒得被我領回家吧,以他那個智商不知道能腦補出一段什么瓊瑤劇來。”
“……”
“我可是拒絕了很多夜場趴陪你坐在這里等到現(xiàn)在的誒,你這個女人不但一句感謝都沒有,你還打我,有沒有良心啊?!?p> “……”
宋祁和越說越義憤填膺:“還有你得的是流感,我這輛車明天可是要送去消毒的,如果把你帶回家,那豈不是我家整個房子都要消毒了?!”
“.…..”
不得不說許知恩雖然是他們公司公認的講話刻薄,不留一線,可就毒舌來說,在宋祁和面前實在是甘拜下風。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意外地并不反感。
這世界上也許只有兩種人敢想什么就說什么,一種是宋祁和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說話不必過大腦,誰都敢得罪的人,另一種是許知恩這樣犟頭倔腦的憤怒青年,撞了南墻磕破腦袋也不回頭的人。
所以他們這并不是金風玉露一相逢,反倒像是火星撞了地球。
盡管吵吵嚷嚷,宋祁和還是再三確認她已經(jīng)退了燒,然后很紳士地把她送回了住處。
許知恩第二天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楊立德找來罵了一頓,讓他立刻帶著技術部安全組把網(wǎng)站從前到后的漏洞都排查了一遍。
然后她讓劉曉雯喊李馨過來見她,誰知這廝居然跑外地出差去了。
她恨得牙癢癢,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周末,在她們約了好久才終于安排上了的詭秘聚會上,胡園園居然把她兒子帶來了,盡管和她家保姆另坐了一桌,還是讓許知恩心有不滿。
服務員端上了西班牙海鮮飯和黑毛豬火腿肉,聚會飯店基本都是胡園園挑的,也只有她才有這個閑情逸致,每次倒也都很好吃。
“你怎么不干脆把你女兒也帶來。”許知恩嘟囔道。
“囡囡和他爸回老家玩幾天?!焙鷪@園說。
“那怎么沒把你兒子一起帶回去?”
“我兒子這么小,他哪里照顧得過來。”
許知恩不高興地敲著桌子:“你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炫耀自己兒女雙全合適嘛…”
胡園園說:“孤家寡人你怪誰,還不是怪你自己矯情?!?p> 張晶問:“那天你們家小王生病你不是還去照顧他的嘛?后來怎么樣?”
許知恩:“后來?后來沒怎么樣啊?!?p> “你們沒再聯(lián)系?”
“聯(lián)系?說什么啊?!?p> “說什么都可以啊,”張晶無奈道:“你可以問問他身體好點了沒有,需不需要你再上門服務一次…”說到這里許知恩掐了她一把,張晶笑著叫喚了一聲又說:“再說他不都表白了嘛,這你都能假裝聽不見啊?”
“那是他病傻了,才會這樣說的。”
胡園園說:“許知恩,你這種撩完就跑的行為呢,在現(xiàn)代就是典型的綠茶,在古代是要被浸豬籠的,真不知道說你什么好?!?p> “什么撩完就跑,我哪有這種閑心啊,喂,我每天在公司和一群妖魔鬼怪斗智斗勇,很累的好嘛,都快沒飯吃了,”許知恩捂著胸口,痛心疾首,然后真摯地問了張晶一個問題:“我現(xiàn)在開始培養(yǎng)一個愛好,掌握一門技能還來得及嗎?”
張晶問了一個值得她思考的問題:“所以除了工作,你還會什么?”
胡園園送了一個蒜香蝦仁到嘴里,一邊嚼一邊說:“你在睿星呆了九年,我聽你吐槽了八年半,真不知道你在堅持什么。”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是很有沖勁的,削尖了腦袋要和別人不一樣,等遇著事碰了壁才開始后悔自己的選擇,才忽然覺得走那天所有人都走過的路,過普通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幸事。
但這世界上偏就沒有一定正確的選擇,即便你選擇了過平凡的一生,也有后悔的可能,在你老去的時候,一個陽光充足午后,打個甜美的盹,夢到當年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自己,回想這沒有絲毫波瀾就塵埃落定的一生,心中會不會生出一絲不甘和懊惱呢?
這也就罷了,關鍵許知恩現(xiàn)在這個階段,兩頭都不著,既不是勇往直前的少年,也不是垂垂老矣的暮年,就像西天取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還差最后一劫,明明再跳一跳,再夠一夠就能達成,現(xiàn)在放棄,之前的苦豈不就白吃了?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但不到樓塌了,都不會知道最終鹿死誰手。
人都要有能將其稱之為目標的東西,不然活著還有什么盼頭?
胡園園說:“你不會是在等著他來主動聯(lián)系你吧?不要搞了好伐,你以為自己是什么十八歲的高中少女啊,還端著架子,大家都是成年人,看著合適呢就相處試試,不行呢,就分開,就這么簡單,誰有這個空猜來猜去啊?!?p> “什么叫相處試試看?思想敗壞…道德淪喪…”
胡園園嘆了口氣:“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我就問你做人累不累,你知不知道女人缺少愛情的滋潤是會枯萎的,你都快十年沒有談過戀愛了,都要枯成木乃伊了。”
許知恩搖搖頭:“我還是覺得不行,他比我小太多了,這要是放在十年前,我就是誘拐未成年啊?!?p> 胡園園和張晶被她超凡的想象力整得樂不可支,胡園園說:“那你就當你們家小王是尊老愛幼,行不行?”
張晶說:“誒,正好離得也不遠,你要不要現(xiàn)在去工作室,他們今天還在加班呢,你去給小王一個驚喜?!?p> “現(xiàn)在?今天周末誒?!?p> “他們最近都挺忙的,好像是接了一個健身房的LOGO設計,你懂的,客戶難搞,新來的實習生又不給力,就像我們當年一樣。”
許知恩先是滿臉拒絕,然后得意道:“誒,你別這么說,雖然我這個前輩呢是很靠譜沒錯,但你也很有悟性啊。”
兩個女人死拉硬拽把她塞進出租車里,張晶說:“我本來呢周末不工作的,我可是舍命陪君子啊。”
半個小時后,她們到了麥V工作室,工作室里的人看到張晶和她打招呼:“晶姐,你怎么來了?我記得你的案子能趕上進度不需要加班吧?!?p> “哦,我就是來整理一下畫稿,我想周一一早就發(fā)給雜志社確認,這樣他們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也可以及早改嘛,”張晶指了指許知恩說:“對了,這是我朋友,她…沒事干,想來陪我加班,可以進去吧。”
“可以可以,隨便坐?!?p> Mcvee工作室和火星視頻那種簡潔輕快的工業(yè)風不一樣,它很明亮,也很感性,仿佛大到整個辦公室的結構,小到桌上的擺設,都是精心挑選的,辦公室的中間是兩個對稱擺放的暗紅色皮質沙發(fā),配上灰得很有質感的茶幾,兩邊是零散的工位,左側一排三個小會議室,最里面則是放著高凳的茶水間,茶水間背后還有一整塊工作區(qū)域和一個比較大的會議室,許知恩四處張望,心里一笑,這種格局果然是王澤凱的工作室才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