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生氣恃風(fēng)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每逢佳節(jié)也未必需要思親,聶心就覺得自己此時分外逍遙。
她幼年失去雙親,被舅舅養(yǎng)在身邊,又派了群最忠心的護(hù)衛(wèi)伴她左右,就是再無理的要求也是無有不應(yīng)的。她心里明白,是因為舅舅因為早年的事情沒有子嗣,所以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自己這個唯一的外甥女身上,可是,舅舅這些年都沒有放棄尋找他那個不知道死到哪去了的孩子。每每想到這兒,聶心總是有一種無端的憤怒,總要找身邊的人出邪氣,舅舅有自己的孝敬難道還不夠嗎?自己那個短命的哥哥要是真的被尋回來了,豈不是自己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要拱手讓人了。聶心拿著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抽著被綁起來的犯人。
她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心思狠辣怕是整個朱雀堂中也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普通人家的孩子胡鬧還好,可她舅舅是掌握天下情報的朱雀堂主,向來受人忌憚,于是她自小便無法無天,所幸還知道要維持蘇重的面子,否則不知道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也正因為她仗著舅舅的勢力行事沒有分寸,蘇重才會特意在林令言不在時將她丟到杭州來,這樣一邊派手下得力的先生收攏杭州鄭云溪經(jīng)營多年的勢力,一邊出了什么事可以讓聶心頂上去。畢竟,她不過還是個這句話放在什么時代都能堵住別人的嘴巴。
“小姐,”手下人匆忙跑進(jìn)牢房,也不管自家小姐正發(fā)泄著自己不知道哪門子的邪火,硬著頭皮湊到她耳邊,“鄭云溪不見了!”
“不見了?!”聶心心中一驚,那是舅舅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好的人,鄭云溪手下的親衛(wèi)派出去之后再也沒有回來杭州,不知道在外面給鄭云溪謀劃些什么逃亡計劃,他妹妹又在南楚當(dāng)了王妃,若真的是被他逃到南楚,那大梁南境軍事力量必大受牽連,舅舅此時正是和凌弈斗得如火如荼,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落人口實,再被治個瀆職之罪,“青龍?zhí)玫娜四??花無憂不也是派著人盯著呢么?!?p> “花家一個月前就把人手撤走了!據(jù)說是花家夫人眼看著就要不行了!老家主也一病不起,花家已經(jīng)閉門謝客很久了,怕是要撐不住了……”
“李先生呢?這些事情向來都是先生在外操辦的呀……”聶心急忙問。
“前幾日小姐在外并不知情,為了要參加齊光的婚禮堂主被留在京城無法抽身,據(jù)說彭城那邊我們有幾個釘子被人接連拔了!現(xiàn)在玄武堂的人盯得緊,人手抽不開,堂主又沒有多少可以絕對信得過的人,所以就把李先生調(diào)去北境了……”
聶心聽完急忙往外走,“查清楚往哪個方向去了沒有?”
“據(jù)城外的探子說往南楚方向去了,還在落實之中!”
“還落實什么!花家水路的商船都有我們的人盯著,今日除夕哪里會有人航運,他只能趁除夕守衛(wèi)松懈出逃!備馬!”聶心怒喊,“若是追不回鄭云溪,我們?nèi)魏我粋€人,連同舅舅,都沒有好果子吃!玄武堂也有分部在此!叫他們也派人快馬加鞭!前往邊境截殺!”聶心眼中閃出一絲寒光,“我只要他的尸體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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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玄武堂。
“不去?!?p> 聶心身邊的護(hù)衛(wèi)強(qiáng)壓怒火,咬牙切齒的看著白靈說,“這是我家小姐的意思,也就是蘇堂主的意思!如果鄭云溪逃到南楚,我朱雀堂是會首當(dāng)其沖!你以為你玄武堂就可以獨善其身嗎?”
白靈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門口,“慢走,不送。”
唐元沉默著看著來人走遠(yuǎn)才說,“我們不告訴他們鄭云溪仍在杭州?雖然兩位堂主相爭已久,但我們也沒必要非得得罪這個人!畢竟杭州城眼線那么多,鄭云溪還正大光明的來找我們敘舊,很難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
“那又如何,不過是聶心,又不是蘇重的親女兒,還輪不到她對我指手畫腳!”白靈淡淡說,“鄭云溪這人可不簡單,能來找我們就說明他確信聶心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他。一個聶心而已,蘇重把她丟在這兒就是攪和水的,以后朱雀堂的堂主可以姓林,刻意姓宋,就是鄭云溪做了堂主我都不奇怪,但絕不會姓聶!我們又怕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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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鄭云溪問。
“殺了,碼頭上聶心的人都?xì)⒘恕!弊o(hù)衛(wèi)回答。
“那個女人呢?”
“綁上石頭沉在了江里,聶心只會以為她失蹤了。”
“可惜了,”鄭云溪擁爐圍裘,看著盆中的炭火,“朱雀堂這么些年好不容易埋進(jìn)花家的釘子,還是被我們自己拔了?!彼弥疸Q撥弄著燒的火紅的碳,“不過她不想再姓鄭想改蘇姓,也是她自己的因果?!?p> “大人,此時杭州守備最為松懈,我們何不逃出去?”
鄭云溪笑了笑,“此時就很好,”他拿著火鉗指了指外面桌上的那個木盒子,“你們幾個分了,是去大梁還是南楚,也足夠你們置辦個大宅子了……”
“大人……”
鄭云溪揮揮手,“走吧,我自有安頓,無礙的,聶心你們要小心著些。走吧!”
幾個人面面相覷,帶頭的咬咬牙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待我們安頓好了,必回回稟大人!但有吩咐,萬死不辭!”
鄭云溪輕輕的點點頭,端起爐火旁冒著熱氣的茶碗。
他還不能走,夢溪在自己身邊時自己不曾好好待她,如今也要做些兄長的補償。
林令言已經(jīng)在南楚一段時間了,不多時妹妹就成了王妃,南楚的情況林令言都是也會遞上一份給自己,知道她過得不錯,自己也放心。雖然鄭云溪明白,自己如果此時去了南楚,對于夢溪來說未必是件好事,他比不得林令言,這小丫頭在楚烏閣頗有聲名但鮮有人知道她的容貌,自己在杭州多年四處打點、見過自己的人實在太多,而自己這個大梁的南部情報頭子對大梁、南楚邊軍布置雖然稱不上了如指掌,但也能把握個十之八九,自己作為王妃的親兄長到了南楚,必會被南楚朝廷各種威逼利誘問出大梁暗探與軍事情況,自己如果說了,那就是里通敵國,楚烏閣必會舉全閣之力誅殺她和夢溪,如果自己不說,怕是夢溪這個王妃和自己那個從未謀面的世子外甥也要再不被南楚皇室所容納。所以自己老老實實的待在大梁就是最好的選擇。
鄭云溪此時就在杭州郊外,而且是在杭州的北面,遠(yuǎn)離邊境的寺廟中修身養(yǎng)性。自己沒有逃離杭州,聶心以為自己南下投奔南楚,那也不過是她以為而已,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
花無憂特意派人讓自己幫忙清除聶心安排的眼線,又演了這么出逃亡的戲,也算是欠了自己一個人情。
他鄭云溪的人情可不是誰都賣的,但是賣給了花無憂。鄭云溪笑著又斟了一杯茶,這買賣做得實在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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