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樂安寧逐漸看清了來人的身影,是一位相貌出眾的男子,肩披著白色的披風(fēng),身后還跟著一個青衣女子。
樂安寧懸著的心并沒有放下來,因為不是溫朗他們,所以也越發(fā)地?fù)?dān)心他們幾個現(xiàn)在的安危情況。
男子在距離少年十步的位置停下腳步,看著眼前二人,冰冷的眼神里透出一絲疑惑。
樂安寧先是打量了一下面露驚訝的女子,樣貌算得上美麗出眾,只是與那位李家小姐比起來,有著明顯的差距,更別說是和那位劍仙比了。
接著他又看向那眼神凌厲的男子,雖不認(rèn)識,但隱約覺得這張面孔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一旁的陸柒手拿著烤魚愣在原地,嘴角滿是殘渣,卻是一口都不敢吃了,因為眼前來人的氣勢太過凌厲,以至于他連呼吸都開始小心翼翼。
謝家的長公子,他原本只是在林中探知劍氣蹤跡,卻不料聽到了湖邊傳來的響動,這才過來瞧瞧。
完全沒想到這湖邊居然還有其他人。
謝汝賢開口問道:“你們是誰,怎么會在此地?”
樂安寧回答道:“我們是被不小心卷入井中的,醒來之后便在這片林中?!?p> 謝汝賢輕蔑一笑:“原來是不小心跑進(jìn)來的兩只蒼蠅。”
樂安寧猛然覺得此人笑起來的模樣很像是一個人,都是那么讓人不爽,便立刻想到了一個人,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謝汝皓的哥哥?”
謝汝賢眉頭微微一皺,再看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絲謹(jǐn)慎,問道:“你是誰?”
少年很驚訝,沒想到真的是他。
樂安寧并不打算,直接說道:“我叫樂安寧,就住在魚骨巷里。”
謝汝賢的眉頭又是一挑,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心中想的只有四個字——冤家路窄。
“魚骨巷的樂安寧,我知道你?!敝x汝賢冷笑一聲:“當(dāng)年被龍溪城天水堂的上官魁一拳打爛了身子,雖然撿回來一條命,不過也是爛命一條的廢人罷了?!?p> 聽到如此言語,樂安寧卻是波瀾不驚,同樣惡毒的話,他從謝汝皓嘴里聽到的可不少,如今再從他親哥哥嘴里說出,當(dāng)真是見怪不怪了。
謝汝賢原本計劃在辦完事離開小島之前,順手去魚骨巷殺了這個叫樂安寧的少年,好為自己的弟弟了卻一個心結(jié),卻未曾想會在這劍陣秘境之中遇到他,于是便想要說幾句惡毒諷刺的話,想要好好侮辱這個少年一番,可眼前這個貧賤少年卻是一臉平淡,這讓這位朱雀殿的執(zhí)事大人忽然沒了興致,心中莫名有一股厭惡涌了上來。
樂安寧雖然并沒有多生氣,但一旁的陸柒卻看上去很不高興,他一甩手將烤魚扔到了火堆里,指著眼前這個趾高氣昂的男子說道:“喂,你就是那個謝汝皓的哥哥,叫謝汝什么來著?咸還是甜?”
謝汝賢瞥了一眼男孩,冷聲道:“你又是誰?”
陸柒挺起胸膛,剛剛初見此人時的那份恐懼早已不見了,他哼了一聲,一手叉腰,一手拇指指了指自己,大聲道:“我是你爺爺!”
樂安寧愣了一下,心中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陸柒這小子可真是一絲讀書人的模樣都沒有。
謝汝賢怒道:“你想找死?”
陸柒甩了甩袖子,負(fù)手背后,說道:“你別想嚇唬我。我爺爺之前跟我說過,你那個弟弟其他本事沒有,欺軟怕硬的手段倒是不少。我看你也這個當(dāng)哥哥的也是半斤八兩,你們兩兄弟,哦對了,還要加上你們那個爹,你們?nèi)齻€人,用我自己的話來說叫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用我爺爺?shù)脑拋碇v,就是同一個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惡心得讓人想吐!”
陸柒毫不掩飾的辱罵如一道道巴掌抽在了謝汝賢的越發(fā)陰寒的臉上,樂安寧看得出來,這位謝家的長公子已臨近爆發(fā)的邊緣,他向陸柒身邊挪了挪,下意識地看了胸前的戒指一眼。
謝汝賢微瞇著眼,聲音冰冷地問道:“你爺爺是誰?”
陸柒毫無退讓的意思,無比驕傲地說道:“我爺爺叫陸肆,他打起架來,那可是個一等一的高手,你要是敢對我怎么樣,他肯定不會放過你。我看就憑你這點(diǎn)三腳貓的本事,我爺爺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輕松把你撂倒在地了?!?p> 樂安寧都有些不好意思聽下去了,這牛怕是要吹破天了。
謝汝賢聞言,怒極反笑,呵呵兩聲道:“那我可偏偏要去會會他了,你說我要是提著他孫子的腦袋過去,會怎么樣?”
話音剛落,他猛然抬起右手,一道白光自其袖口射出,直接朝陸柒脖頸出掠去。
僅僅在這眨眼一瞬之間,早就有所預(yù)料的樂安寧猛地將陸柒推開,那道白光便在兩人中間飛過,樂安寧隱約嗅到了一股肅殺的血腥味道。
毫無準(zhǔn)備的陸柒被推倒在地,接連翻了兩個跟頭后蹲起身子,看到那道一閃而過的白光竟是在空中燃燒起來,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道符箓。
陸柒一眼便認(rèn)出那符箓上用鮮血所畫的咒紋,驚道:“鬼刃符!”
謝汝賢有些意外:“居然能認(rèn)得鬼刃符,看來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小鬼?!?p> 樂安寧朝陸柒大喊一聲:“快跑!”
小男孩起身扭頭就跑。
謝汝賢哪會這么輕易就放過他,又是一紙白光飛袖而出,追著陸柒而去。
他忽然看向樂安寧,嘴角露出陰森笑意,心想原本還想讓你多活幾日,如今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他左手猛然抬起,又是一道鬼刃符振袖射出,白光閃向樂安寧的喉嚨。
萬萬沒想到的是,那鬼刃符才飛出一半距離,便被一道莫名的氣息直接斬斷,瞬間變成了兩張無用的白紙,緩緩飄落在地,自燃成灰燼。
謝汝賢臉色一變,自己竟是沒看清那道氣息從何而來,又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吟,那道原本已經(jīng)追至陸柒身后不到一指距離的符箓同樣被切成了兩半,落地成灰。
“劍氣!”
謝汝賢立馬認(rèn)出這道古怪氣息是何物,然而當(dāng)他看到下一幕場景時,整個人都呆住了,俊美的臉上出現(xiàn)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那道連斬兩張鬼刃符箓的白色劍氣,此刻旋繞在樂安寧的身邊,如游龍環(huán)著青山,竟是與少年有一種說不清的親密感覺。
謝汝賢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此刻,他忽然想通了某些事情,也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
他必須要在這里殺了這個叫樂安寧的少年,他有一種很強(qiáng)烈的預(yù)感,若不能在這里除掉此人,那么他將來必定會成為弟弟謝汝皓,甚至是整個謝家攀升路上最大的障礙!
他開口對身后的女子說道:“常思,給我抓住那個臭小子!”
一直默然站在后頭的青衣女子自然知道執(zhí)事大人指的是誰,她平靜地應(yīng)了一聲是,腳下隨即一動,便朝遠(yuǎn)處的陸柒飛奔而去。
陸柒看到女子朝自己跑來,又是轉(zhuǎn)身就跑,一邊哭一邊喊著:“救命啊,殺人啦!”全然沒了剛才懟謝汝賢的魄力和氣勢。
另一邊,謝汝賢已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這個劍氣飛繞的少年身上。
他用雙指從袖口處飛快夾出一張金黃色的符箓,其上早有提前畫好的咒紋,擺于身前,輕聲默念幾句,隨后往地上一扔。
那符箓貼在地上,發(fā)出了黃色的光芒,周圍的無數(shù)巖石泥土開始聚集,一具高大的人形土甲拔地而起。
謝汝賢眉頭緊鎖,體內(nèi)的元?dú)庖呀?jīng)完全運(yùn)轉(zhuǎn)起來,他雙指合并豎在身前,土甲便可完全按照他的意志來行動。
這位謝家的公子,師從觀云宗的古道,專門修行畫符之術(shù)。他的修行天資不錯,對于符箓的畫法和使用也是頗有心得,近兩年的修為也是突飛猛進(jìn),才會被圣殿看重,成為執(zhí)事。
符箓之說,可琢磨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精通符法的修行者,近可攻,遠(yuǎn)可守,既能直接飛符殺人,也可以用符作魂引,以自身元?dú)饪刂迫f物為傀儡,謝汝賢先前的鬼刃符,與現(xiàn)在所用的土甲符便是如此。
當(dāng)符師修行到一定程度,比如修為突破至十五境以上,甚至可以直接控制活人的思想為其所用,還能以符箓擺置陣法,其威力難以想象。
如今的謝汝賢修為已有九境,但因為有小島外的那層壓頂結(jié)界的存在,如今的他只有五境實(shí)力而已。
可即便如此,此時面對著不會修行的樂安寧,哪怕他有古怪的劍氣守護(hù)著,謝汝賢依舊有把握將他擊殺。
畢竟一個五境修行者和一個普通人之間的差距,是難以想象的。
謝汝賢心念一動,那土甲便跨出重重一步,落腳之處的地面瞬間被踏出一個深坑。
樂安寧感覺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少年現(xiàn)在的心中其實(shí)是很害怕的,可不知為何,那環(huán)繞在自己身邊的劍氣卻又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知道是那位劍靈在幫自己。
他也知道謝汝賢和他弟弟一樣,殺意明顯,就是要取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沒有逃跑。
他輕聲對著那枚戒指說道,像是自言自語:“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名字。如果這一次我能活著出去,等回到魚骨巷,我就想喊你一聲月兒姐姐。我明白你在這世界上已經(jīng)存在了千百萬年,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個輪回,不過我還是想要喊你一聲姐姐,這樣比較親切,你說好不好?”
那劍氣忽然在少年身前停住,發(fā)出嗡嗡低鳴聲。
少年身前身后,劍意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