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青山下來之后,樂安寧的表情有些茫然,趙先生在學堂內(nèi)講的東西對于他來說,著實是有些高深難懂了,可不知為什么,那些坐在臺下的學童,包括陸柒在內(nèi),似乎都能聽得明白,偏偏自己就是無法理解。
樂安寧的自信心有些受挫,看了看身邊的小姑娘,問道:“趙先生講的東西,你都能聽明白嗎?”
陳塵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樂安寧問道:“啥意思,到底是聽得明白,還是聽不明白?”
小姑娘認真說道:“有些聽得明白,有些聽不明白?!?p> 樂安寧閉上嘴,抬頭望天,忽然想起以前聽到過的一個詞,叫人各有志。他覺得自己肯定不是一個好的讀書苗子。
少年看到頭頂烏云漸濃,有陰風帶著一絲海水的氣息開始躁動,便拉起小姑娘的手,說道:“要下大雨了,快回家?!?p> 小陳塵聞言,便邁腿開始跑起來,只是她以前一直待在屋內(nèi),極少出門,一下子讓她跑也是抬不動腳步,便只能小步慢跑。
樂安寧跟在她身邊,順著她的節(jié)奏跑著,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姿勢卻很是奇怪。
陳塵看著他跑步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便努力想要跑快一些。
樂安寧擔心她的身子,便急忙勸道:“沒事沒事,跑慢點就慢點。”
等到兩人回到顧小鹿家的門口,天空已是飄起了小雨。
陳塵喘著氣,小臉通紅,似乎跑了這么一會兒,讓她比平常精神了一些,樂安寧理了理她額頭打濕的幾縷發(fā)絲,擔憂道:“要不要緊?”
小姑娘搖了搖頭,樂安寧便領(lǐng)著她進了院子。
顧小鹿正忙著收衣服,樂安寧讓陳塵先進屋,自己則幫忙收拾那些曬在院子里的干料。
小姑娘跑到屋子門口,卻沒進屋,而是坐在門檻上,托腮望著陰郁天空,看著雨絲將院子的整塊地面染成不一樣的顏色。
等到一切都收拾進屋,兩位少年站在屋檐下,擦凈身上的雨水,相視一笑,準備迎接大雨的降臨。
便在此時,有人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來人那張熟悉的冷漠面孔,讓樂安寧和顧小鹿一下子變了臉色。
何半青的肩頭被雨水染濕成深暗,發(fā)絲上的雨滴從他面額上流下,陰寒面容在這場雨水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冷漠。
“是你?你來干什么?”顧小鹿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但那日在小弄堂里的交手,他覺得此人應(yīng)該清楚,憑他一個人肯定不是自己和樂安寧的對手。
何半青直接看向樂安寧,說道:“把你背上的那把劍交出來?!?p> 樂安寧目露震驚,不明白對方的目標怎么忽然變成了自己。
他朝顧小鹿問道:“你娘呢?”
顧小鹿低聲道:“在屋里睡覺呢?!?p> 樂安寧悄然退到陳塵身邊,說道:“快躲進屋子里頭去,不管聽到什么動靜,都不要出來!”
小姑娘沒有任何猶豫,轉(zhuǎn)身跑進了屋子里。
何半青無動于衷,似乎其他人的舉動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他眼睛直直盯著樂安寧,再次冷聲道:“把劍交出來!”
樂安寧右手伸向背后,將老布條握在手里,全身已呈迎戰(zhàn)之姿。
何半青右腳猛然抬起,隨著一聲大喝,重重踩踏在地,周身雨絲瞬間被震開。
樂安寧心頭一震,覺得很奇怪,這個人與先前相比,殺氣更重,給人的壓迫感也不可同日而語,究竟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莫不是當時他故意隱藏實力?可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樂安寧腦中一瞬間閃過許多想法。
何半青借著踏步而起的霸氣,雙手朝前一推,一股無形氣息便被他推了出去,雨幕朝四周飛濺,如海浪被巨船破開。
顧小鹿一言不發(fā),直接沖了上去,整個人如一頭蠻牛,直接撞向那片厚重氣息。
只聽一聲悶響,那厚重氣息被顧小鹿撞得粉碎,雨水如花綻放,破空射出無數(shù)水線,原本擺在小院里用來曬東西的幾只木架子瞬間被震散,變成了一堆廢木。
顧小鹿的身子被震得向后飛去,但他身子壯碩,大部分沖擊竟是被他自己生生化去,整個人看上去只是向后一跳,跳回了樂安寧的身旁。
“好奇怪的感覺。”樂安寧輕聲道,眼前這個冷漠男子,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天空中,雨越下越大,細小雨絲逐漸變成了暴雨。
何半青站在雨中,嘴角勾起一弧笑意,這通天丸果然是神丹妙藥,一顆藥丸便讓自己的修為直接達到了五境。要知道先前自己苦練多少年,也不過才剛剛踏過二境門檻而已。
何半青此刻信心十足,想到此次任務(wù)若是能完成,自己便有機會真的進入圣殿,仿佛一條光明道路出現(xiàn)在眼前,讓他身上的殺氣不由更盛。
一道身影自院墻另一邊飛了過來,落在了何半青的身邊。
余炅的眼睛死死盯著樂安寧,那張熟悉的瘦臉上,多了以往從未有過的自信和從容。
樂安寧與顧小鹿看到這個男人,臉上的震驚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恐懼。因為他們看到那個男人原本被斬去的手臂,竟是重新長了出來。
“何兄,怎么也不等等我?”余炅冷笑一聲。
何半青說道:“你挑一個?”
余炅道:“這還用挑?斷臂之痛,我可要加倍討回來!”
說完,他飛身躍起,手指成爪,幾個跨步便已來至樂安寧身前。
顧小鹿閃身抵擋在樂安寧面前,身軀如一堵厚實墻壁。
余炅怒道:“滾開!”
他一掌猛的拍在顧小鹿的臉上,魁梧少年臉頰上瞬間多了一塊通紅印記,但腦袋只是微微一偏,身體一動未動,穩(wěn)如泰山。
余炅又是接連幾掌排砸在顧小鹿臉上,每一掌下去,幾乎都是想要拍碎少年的腦袋,毫不留情。
但顧小鹿只是站著承受,沒有還手的意思,更沒有退縮躲避的懼意。
耐心本就所剩無幾的余炅一下子怒火中燒,大喝一聲:“找死!”
他手指上的元氣如血絲一般從皮膚里迸濺而出,纏繞如鷹爪形狀。
樂安寧還是第一次見到此等運轉(zhuǎn)元氣的方式,還來不及細想,余炅一手已經(jīng)扯住溫朗脖子,另一只手便要朝他面門扎去,速度極快。
樂安寧慌忙喊了一聲:“月兒姐姐!”
一道劍氣從胸口戒指里飛出,刺向余炅,一如那日在弄堂里的熟悉銳氣。
那瘦臉男子還未來得及下手,便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劍氣,一腳踢在顧小鹿胸口,身子便撤退幾步,雙手擋下劍氣幾次攻勢,回到了何半青的身旁。
這兩人發(fā)生的巨大變化實在是匪夷所思,而且兩人的目標變成了催雪劍,樂安寧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謝汝賢,以及他背后的那股勢力。
“你們是圣殿的人?”樂安寧忽然開口問道。
何半青和余炅臉色微變。
樂安寧看在眼里,了然于胸,點頭道:“我明白了。”
他將背后的老布條握在手里,對那兩人說道:“你們想要我手里的這把劍,沖我來便是,與其他人無關(guān)。不如我們另挑個地方,要打要談,只要你們喜歡,都可以?!?p> 可能連少年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很平靜,就像自己有著與眼前二人不相上下的修為實力,但其實自己不過是個連修行門檻都未曾接近的普通人。
樂安寧說這句話,并不是因為他自信有劍靈的幫忙,而是他故作鎮(zhèn)定,想要保護身邊的朋友,僅此而已。
可何半青和余炅在聽聞這句話的之后沒有說話,顧小鹿反而先急了:“不挑地方,有什么事情,就在這里解決!”
樂安寧微微張嘴,看著魁梧少年挺拔身形,有些無奈。
余炅卻是冷笑道:“別著急,一個一個來,你們誰都別想活!”
話音剛落,他猛然朝前沖去,劍氣什么的,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懼。眼下的五境實力,在這座島上,便是頂峰,所以他便覺得眼前的兩位少年,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什么威脅。
余炅身形如風在雨中急速穿梭,而何半青則繼續(xù)走霸道路數(shù),一步跨出,雨水便在其周身震動出一圈水花。
圍繞在樂安寧身邊的那道劍氣如嗅到了危險的白蛇,一如離弦之箭朝迅步而來的余炅飛去,少年手中的催雪劍開始輕顫不止。
顧小鹿微微壓低身子,腳下土地被他踏出一個淺坑,隨后拔腿便朝何半青奔去,如蠻牛沖鋒,將何半青震蕩開來的雨花瞬間沖得支離破碎。
場間成了一人對一人的均力之勢,但從修為上來說,根本如天地云泥之別。
另一邊,就在院中的激戰(zhàn)一觸即發(fā)之時,又有另一道身影偷偷從屋頂破入屋內(nèi)。
別有心思的王爍直接踏入里屋,看到了淡然坐在床邊的拄拐婦人,以及躲在她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小姑娘。
王爍冷聲說道:“陸家神甲分內(nèi)外兩件,那天罩內(nèi)甲在你兒子體內(nèi),另一件玄素外甲呢,在哪兒,交出來!”
婦人對于眼前女子置若罔聞,面色不改,一手輕輕撫摸著陳塵的頭發(fā),輕聲道:“好孩子,別怕,今天姨就給你講講,什么叫做打狗打雨又敲風,只教那狗顛倒了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