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外的臨時駐軍大營,凌子胥坐在燈火通明的帥帳之中發(fā)呆,已經(jīng)到了深夜,他卻沒有一絲想要歇息的樣子。
陪他坐著的副將,現(xiàn)在已經(jīng)升任為左衛(wèi)將軍,直接轄制中央禁衛(wèi)軍的祝星塵,兩手托腮,雙眼無神,看著凌子胥。
祝星塵本來要回家和老爹祝彥炳,即曾經(jīng)的左神武大將軍,昔日的中央禁衛(wèi)軍一把手慶祝的,不想半道遇到光祿卿王其卓。
兩家因為有姻親,因此上王其卓攔著他,非要他說出被擒獲的陳國公主現(xiàn)在哪里,并說他要面見皇上,一定要殺了這個陳國公主,為他死去的兒子王平鐵統(tǒng)領報仇。
痛失愛兒,王其卓惱羞成怒,今日是大軍凱旋的大日子,他不好向皇上提起此事,明天一早他就要面見皇上,不殺了陳國公主,他誓不罷休。
當時,王統(tǒng)領的兒子,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也在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他母親在家尋死覓活的,說不殺了陳國公主,他全家就不要活了。
祝星塵打小就跟著凌子胥混京城,是發(fā)小,關系可不是一般的鐵,要說凌子胥的心思他也能琢磨個八八九九,可是這一次他有些看不懂。
但是,為了給凌子胥通報消息,他家也不回了,直接找到了軍營。
此時的凌子胥手撫額頭,有點一籌莫展,情況越來越復雜,要保住這個陳國公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可是,你為什么要保著她呀?”祝星塵終于問出心中的疑問。
凌子胥眸色冷了冷,手指撫弄著手邊的茶盞:“我其實是想殺了她的,想想我們那幾次的失利,還有那一次王統(tǒng)領的盲目沖鋒導致的后果,我本來是要把她碎尸萬段的……?!?p> 凌子胥聲音幽沉,神情冷肅,眼神里是淡然和冷靜。
“那你為什么心軟了,難道是因為她的美貌,讓你見色起意,見色忘義,色字頭上一把刀呀!”祝星塵兩手托腮,呆愣愣的盯著凌子胥。
凌子胥看了他一眼,嘆息一聲:“我以為,這樣一個彪悍的女子,被擒獲后,一定會寧死不屈,寧折不彎,視死如歸,大義凜然,誰知道,哎……”
祝星塵嘴角上翹:“我聽說,王統(tǒng)領的手下沒少折磨她,怎么,她求饒了?”
“豈止是求饒……,”凌子胥眸色暗了暗,“簡直就是不知羞恥,沒有下限!”
“她誘惑你了?”祝星塵不懷好意的笑。
凌子胥搖頭:“那倒不至于!”
“那我就奇怪了,這樣的人,你也憐憫?你不是應該厭惡這種人的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不合情理,十分蹊蹺……?!?p> “所以,激發(fā)了你的好奇心?”祝星塵連連搖頭,“你就是愛給自己出難題,這倒好,有這么多人打她的主意,你要怎么辦?”
“老辦法,個個擊破!”
“哈,好呀,你倒有興致,我可不陪你了,我去睡覺咯!”說著,祝星塵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自回他的帳中去了。
凌子胥也站起,走出營帳。
滿天星斗,無月,軍兵的營帳都融入了夜色中。
他向著西邊角落的一個營帳走去,剛走幾步,忽然一個黑影在眼前一閃而過,快得有些匪夷所思,若非他機警,根本無法察覺。
“誰?”他大喝一聲。
沒有回應,倒是身邊的幾個營帳里有了騷動之聲,有軍士被驚醒了。
為了不驚擾軍士們歇息,他疾步過去,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沒有,這樣的身法,眼看他追也追不上了。
轉念又想,這是軍營的最后一晚,不管是誰,隨他去吧。
西邊角落的那個囚帳門口,站著兩個打瞌睡的衛(wèi)兵,他不驚動他們,徑直向里走,其中一個衛(wèi)兵忽然驚醒,看見凌子胥,急忙立正站直,凌子胥沒心思搭理他,挑簾進了營帳。
里面燈光昏暗,青梅伏在一邊的桌案上,已經(jīng)睡熟了。
再看床榻上,那個人直挺挺的躺著,走近再看,她的眼睛是睜著的,呆呆的望著帳篷頂端。
“睡不著?”凌子胥直接坐在了她的床邊。
何夢曦眼珠動也不動,她的腦子很清醒,現(xiàn)在的處境,她是明白的,凌子胥答應不殺她,可是,現(xiàn)在到了蜀國京城,蜀國皇帝會不會放過她。
良久,她才開口說話:“你要把我怎么辦?”
“只要你聽我的,就不會死!”
“我聽你的,你讓我干什么都可以!”何夢曦面無表情,像是木偶一樣機械的說話。
“為了活下去,你是不是任何屈辱都可以承受?”凌子胥故意刺激她。
何夢曦的眼珠動了一下,嘴角微抽,看向凌子胥:“我現(xiàn)在每天只吃一餐,還要喝你的毒藥,你還想要我怎樣?”
凌子胥眸色一冷:“到了京城,不比軍營,有很多人,有很多事,都很難把控,所以,想活,就要全力配合我,否則,后果自負?!?p> “是不是你們的皇帝要殺我,我戰(zhàn)場上殺掉的那些人,他們的家人是不會放過我的,我會不會被下獄,我可不想在監(jiān)牢里度過余生,你們的監(jiān)牢我是知道的,不把女人當人……?!?p> 此時,何夢曦想到的是前世看到的有關書籍,“古代十大酷刑”什么炮烙,車裂,凌遲,腰斬,扒皮……,想想都要不寒而栗。
現(xiàn)在的她,身處陌生的環(huán)境,眼前全是曾經(jīng)的敵人,自己作為俘虜,想想也知道會有多悲催。
凌子胥冷哼一聲,心說,這人是有多怕死,就這樣還“玉面美將軍”,真是侮辱了“將軍”這兩個字。
“知道就好!”凌子胥沒好氣的看她一眼。
何夢曦幽幽的說道:“我現(xiàn)在才明白為什么人會為了五斗米折腰,更明白了,為什么有些女人會過不下去,只得去賣身,這衣食不足的日子,真的很考驗人的耐受力,我害怕我撐不下去了,你可以鎖著我,你也可以拿鄙夷的眼神看著我,為了活命,我是沒有下限了,可你為什么只讓我吃一餐,還不如餓死算了,這樣吊著我,算什么?”
何夢曦語氣雖然呆滯,卻暗含著難以言說的激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