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痛苦療法
次日一早,海勒就把哈維請了過來。哈維多日失眠,已經瘦了整整一圈兒,兩個眼窩兒也黑得像涂了碳,是被仆從用床板抬過來的。
“海勒牧師,”哈維已經知道是江北要治療自己,他出身不算低,對這種無依無靠的苦行僧存著一種發(fā)自心底的蔑視,有氣無力地說,“我覺得還是你的治療辦法有效,不如再試試。”
江北氣得險些樂出來,還敢瞧不起他,今天非把這個草包折騰舒服了不可,以退為進道,“我本來有絕對能治好哈維的法子,但既然軍士長不信任我,也就算了?!?p> “牧師,你確定能治好我?”聽江北說了“絕對”兩個字,哈維又改了口。
“治不好你,”江北篤定地說,“我任憑你處置。”
聽到這句話,海勒和凱瑟琳都吃了一驚,在他們看來,哈維的失眠久治不愈,一定是得了疑難雜癥,這位苦行僧明顯過于自信了。
江北那天“預言”哈維會遇到災厄,結果真應驗了,哈維對江北的能力還是有些信任的,聽他說得篤定,又多了幾分信心,“牧師,請你想辦法救救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p> “救你可以,”見哈維開始上套,江北慢條斯理地說,“但你的病拖了這么久,心病已經變成心魔,治療難度很大。你是不是感覺自己頭疼欲裂,渾身乏力,食欲不振,這些癥狀看似不嚴重,其實是不治之相,我看你恐怕?lián)尾涣藥滋炝?。?p> 江北說的癥狀都是根據(jù)哈維的情形猜的,睡不著覺,肯定會頭疼,被人抬過來,自然是渾身乏力,瘦了這么多,絕對沒胃口,目的是先嚇嚇哈維,以便讓這個慫包更聽話,任憑他擺布。
但凡病人,都有一個心理,就是癥狀被說中后,會對醫(yī)生產生信任感,哈維長期失眠,確實有這些癥狀,被江北一一說中,對他立刻變得非常信任,而且本來就懷疑自己得了什么重病,真以為自己即將不治,臉色像刷墻一樣白下來,“牧師,你都說準了,求你救救我?!?p> “你現(xiàn)在只有一線生機,錯過就再也沒救了,”江北又添油加醋地說,“所以必須完全按照我說的做,否則我也只能無限惋惜地去參加軍士長的葬禮了。”
哈維深受失眠之苦,每天都感覺自己快要死去,聽到自己只有一線生機,臉上徹底沒了血色,連連點頭,“牧師,你說怎么做,我一定聽話。”
“那好,”江北見哈維已經被哄住,準備好好炮制炮制這個慫包,替凱瑟琳出了這口氣,“你現(xiàn)在從床板上下來,扎個馬步。”
“扎馬步?”哈維一愣,“牧師,這是什么辦法?”
“你不相信就算了,”江北以退為進道,“有機會你不抓住,我醫(yī)術再高明,也無力回天啊?!?p> “不不不……我信?!惫S從床上爬下來,老老實實地扎了個馬步。
見哈維已經上當,江北找來一根大蠟燭點燃,支在哈維胯下,又找來兩個木桶,裝了半桶水掛在哈維手臂上,裝腔作勢地說:“這種方法叫痛苦療法,可以激發(fā)你自身的潛力,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要激發(fā)出來,疾病自消,如果你耐不住痛苦,激發(fā)不出潛力,那我也沒辦法了?!?p> 這種療法凱瑟琳連聽都沒聽說過,看起來倒更像……在捉弄哈維,好奇地看了眼江北。
江北對凱瑟琳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在替她出氣,凱瑟琳反應過來,眼睛瞪圓,險些笑出來。
江北又微微搖頭,示意她別露了馬腳,凱瑟琳咬住紅潤的嘴唇,苦苦忍耐。
海勒也沒聽說過“痛苦療法”,讀過的教義中也從無記載,但自負見多識廣,要是顯得一無所知未免丟臉面,煞有介事地說:“我好像聽說過激發(fā)潛力這種方法,很早以前麥迪文大法師曾在北郡修道院沉睡。據(jù)說那些僧侶就是用這種方法喚醒的麥迪文,可惜他后來因為自己的原因墮落了?!?p> 這種治病方法太過離奇,哈維本來覺得江北有捉弄自己的味道,但對海勒還是比較信任的。
在他看來,海勒當了這么多年牧師,雖然沒能治好他,但每次治療的過程都無可挑剔。
而且這位牧師在鎮(zhèn)上無根無基,絕不敢騙他這個軍士長,對痛苦療法不由信了九成九,老老實實扎著馬步,等待自身的潛力被激發(fā)。
哈維身為戰(zhàn)士,雖然飽受失眠折磨,但底子還在,剛開始倒也支撐得住,但十分鐘后,只覺胳膊上像壓了兩座大山,兩條腿也酸得像要斷掉,漸漸支撐不住了。
“軍士長,凱瑟琳對我說你是名出色的戰(zhàn)士,不應該只能堅持這么短的時間,”江北及時敲打了哈維兩句,“潛力激發(fā)不出來,這種方法就無效,到時就誰也救不了你了?!?p> 哈維絲毫沒察覺自己正在被捉弄,反而被江北的話激起了好勝心,在求生的欲望下,咬緊牙關堅持,但過了一陣,身體還是忍不住向后坐去。
那支蠟燭就支在哈維屁股底下,他忽然感到身體中后部位傳來一陣灼熱,還隱隱聞到了一股糊味,好像是褲子被蠟燭燒焦了,瞪圓眼睛,硬生生地又站穩(wěn)了。
凱瑟琳看到哈維滑稽的模樣,緊緊咬著紅潤的嘴唇,才沒有笑出來。兩名仆從表情奇怪,顯然也在苦苦忍笑。
哈維又咬牙堅持了一陣,屁股再次緩緩向后沉去,似乎真的堅持不住了。
“軍士長,我感覺潛力正在你的身體里迸發(fā),”江北又及時地開了口,“就差一點了,挺過去,海闊天空,挺不過去,前功盡棄?!?p> 哈維呲牙瞪眼,用鼻子重重“嗯”了一聲,居然又站穩(wěn)了。
江北暗暗好笑,每當哈維快支撐不住時,就用話語將住他。
來來回回幾次后,哈維每次忍不住后蹲,身體局部都被蠟燭的火焰烤得生疼,好像褲子已經被燒穿了,但怕潛力激發(fā)不了前功盡棄,掛著淚花兒在那里苦忍。
海勒看到哈維眼含兩泡熱淚,以為哈維在拼盡全力激發(fā)自身的潛力,想著拍一拍馬屁,鼓勵道:“哈維軍士長,加油,我也感到你雄壯的潛力了,加油,加油……”
哈維被折騰得眼淚橫流,海勒還在旁邊鼓勵,情景說不出來的滑稽。
凱瑟琳再也忍不住,轉身沖回臥室,“砰”的一聲關上門,隱隱傳出“格格”的笑聲。
兩名仆從也捂著嘴巴跑到街上,大笑特笑,引來過往路人的注目。
在江北的話術和海勒的鼓勵下,哈維愣生生地堅持了兩個多小時,蠟燭也換了好幾根。
終于,哈維體力不支,一屁股坐在蠟燭上,把跳躍的火焰坐熄了,又“嗷”的一聲跳起半米高,一跤摔倒,兩桶水傾倒,把他澆成了落湯雞。
看到哈維狼狽的模樣,凱瑟琳心頭那口氣終于消了,同時也有些擔心,哈維的病如果治不好,肯定會惱羞成怒,事情好像沒辦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