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鐘,伊東給高橋的前同事森川新司打了個電話。
“下午好!對不起!我是伊東浩三。恕我冒昧。您是森川新司研究員吧?”
“哦!我是森川。您姓伊東?電話號碼很陌生啊!”
“我下午去過您工作的研究所。我再三拜托白保組長,他才極為勉強地給我您的聯(lián)系方式?!?p> “那伊東先生您有何指教?”
“指教哪里敢當。就是想和您碰個面,聊聊?!?p> “白保組長能把我的電話給您,無疑說明他信賴您。但是我一個搞研究的無味老頭,有什么值得伊東先生注意?”
“森川先生您這么說,實在是謙虛了。下午我已經(jīng)看到了您的研究狀態(tài)。不瞞您說,換了是我,不出一周就精神崩潰了。我估計您都研究了很多年,這強大的意志說實話我是非常佩服的!”
“哪里哪里。伊東先生您如此抬高我,真是令人心驚。說實話吧!您找我究竟是為了什么?您再不說,我就掛了。雖說有些失禮,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對不起!看來您更喜歡直來直去!我吧。我就開誠布公了,我想問問您,關于高橋主任的事情。”
“高橋君?!”森川的聲調(diào)突然降了下來。
“不好意思!”
“恕我冒昧!您和高橋君的關系是?”
“可以見面談嗎?”
“那……好吧。那您就過來吧。我們研究所對面的喫茶店很不錯,高橋君也經(jīng)常和我們來的。”
“非常感謝!我馬上就過去?!?p> 伊東火速打了一輛出租車。雖然他不喜歡用出租車出行,但是事情分輕重緩急。讓別人等待是失禮的行為。
十分鐘后,他就重新回到了下京區(qū)的研究所。
不錯!研究所對面是有家喫茶店。招牌不大,木門上帶有四格的玻璃。此時天色已晚,所以店門外燈光柔和而明亮。
伊東拿起電話,撥通了森川的號碼。
“對不起!我是伊東。森川先生。您在幾號位?”
“十一?!?p> 確認了森川位置的他輕輕拉開門,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
伊東微微鞠躬。
服務員熱情地問道。
“下午好!先生您是一個人嗎?那您喜歡臨街的窗戶還是靠著書架的位置?”
伊東環(huán)顧了內(nèi)部一圈,發(fā)現(xiàn)這個喫茶店有一些奶白色的圓桌沿著高大的書架擺放著。在這個位置,喝著香濃的咖啡讀一本書,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能愉悅的事情了。
“很抱歉!我有朋友已經(jīng)先來了,請領我到十一號桌吧。非常感謝!”
“對不起!請跟我來?!?p> 服務員帶著伊東來到了靠窗的位置。
伊東遠遠就看到了穿著咖啡色西裝的森川。
穿著咖啡色西裝喝咖啡嗎?伊東突然覺得森川其實很有幽默感。
“對不起!森川先生,我是伊東?!?p> 伊東掏出了名片,恭敬地遞了上去。
森川也掏出名片,遞給了伊東。
“咦!伊東,是這個伊東??!不好意思。伊東先生,我不是對您的姓有疑義。只是伊東氏似乎出自藤原氏吧?”
“您真是淵博啊!是的,我們伊東氏本姓藤原,為南家的武智麻呂一脈?!?p> “哪里哪里,只是湊巧知道罷了。赫赫有名的藤原家族誰會不知道!要是……唔!您是歷史學家?還寫小說?果然才華橫溢?。 ?p> “哪里哪里,您實在過譽了。我是個不得志的作者。”
寒暄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服務員,一杯咖啡。”
伊東喊道。
“伊東先生,您想知道高橋君的情況。您和高橋……”
“是忘年交!”伊東老起臉皮,肯定道。
“果然。您這年齡和高橋君相差甚遠。”
“請您說說高橋先生的事情吧。驚悉高橋兄過世,我就從東京都趕了過來?!?p> “伊東先生,算了。還是叫伊東君吧。聽您的口音就是東京人。您坐飛機到這里?京都可沒有機場,您從關西空港過來的?”
“沒有。我選的是JR東海道新干線?!?p> 伊東爽快道。
這時候服務員把咖啡端了上來。
“讓您久等了。非常抱歉!因為您沒有指定咖啡的品種,我自作主張給您選了摩卡?!?p> “哪里。我覺得很不錯!”他點點頭。
森川看著這一切暗暗點頭,這個人還挺有貴族風范的。
“伊東君您真是個義人。東京人可不都像您這樣。說實話,我討厭東京人?!?p> “……”
“不過看了您之后,覺得東京人也沒有……只能說,給我留下壞印象的只是極少一部分東京人吧?!?p> “是的。正如您指出的那樣。”
“不好意思!伊東君。我們還是談談高橋君吧。有些跑題了?!?p> “沒有的事。請您講講吧?!?p> “高橋君的離世對我們的打擊很大。您知道,只有三個人的研究團隊缺了主任,簡直無法繼續(xù)研究課題了!很抱歉!請原諒我先說課題。對于我們來說,生命當然很重要。因為有生命才能研究。但是怎么說呢?我認為課題,高于一切!當然,您不一定理解……我私人對高橋君的離世非常悲痛、意外和不解……”
根據(jù)森川的陳述,伊東勾勒出了高橋的畫像。當然,就是在腦中刻劃。他可不是畫家。
高橋性格認真,工作勤勉,同時天分很高。證據(jù)就是森川比高橋大三歲,還是研究員。而高橋已經(jīng)是主任,領導著他和前田做研究。
至于別的,他就不知道了。
“非常抱歉!專程請您到這里。感謝您幫了我這么多。失禮了?!?p> “失陪了!”
森川邁著大步走出了店門。
伊東這才驚覺,自己并沒有喝咖啡?,F(xiàn)在,咖啡已經(jīng)涼了。他苦笑不已。
喝著咖啡,伊東卻在回味和森川的每一句對話。下班時候的森川和工作狀態(tài)時判若兩人。感覺他思維敏捷,非常健談。
拋開森川科學家的身份不談,被后輩超越了的人,應該有著憤懣和強烈的嫉妒吧。然而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科學家也有七情六欲。
晚上伊東并沒有在酒店的餐廳吃飯。他事先預約了湯豆腐料理。這家料理店就在酒店附近的南禪寺順正書院內(nèi)。順正是蘭醫(yī)學家新宮涼亭,于天保十年(1839年)開設的私塾“順正書院”,至今超過170年。順正料理作為著名的料理店,公眾的評價很高。
這里綠草青青,流水潺潺。錦鯉在歡快地游動。傳來蟲鳴的庭院包圍著座位,明亮卻不刺眼的燈光。顯示出一種悠然自得的清幽精致。
伊東點了一份3090日元的豆腐套餐,缽里都是大白豆腐。湯底清淡,散發(fā)著柚皮的香氣。什錦天婦羅、昆布湯、醬油汁、豆?jié){、腌菜,烤串、芝麻豆腐應有盡有。對于喜歡美食的伊東來說。坐在帶有背靠的榻榻米上,享用晚餐是非常美妙的體驗。
吃過晚餐,伊東回到了酒店房間。
他洗完澡,找出GRRM的《冰與火之歌》看了起來。很難想象伊東作為嚴謹?shù)臍v史學家,卻喜歡這種奇幻的作品。但是同時具有小說家身份的伊東覺得:這部宏大巨著描繪的世界,定然存在在某個地方。只是世人找不到,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