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這個叫梅沢的家伙就走了。據(jù)說要回家稟告父母，回來娶登紀子為妻。第二年他就是成年人，可以結(jié)婚了。登紀子以為這個混蛋很快就能回來。結(jié)果這個垃圾再也沒有回來?！?p> 泰成怒火添膺。
“確實是個混蛋！這不是玩弄女性嗎？”
伊東如是想著，卻沒有說出口來。
泰成壓了壓火。
他的父親都沒有得到登紀子的青睞。一個外鄉(xiāng)人卻輕而易舉得到了?？墒菂s不珍惜，竟然跑掉了。他很為他的父親和當(dāng)時的青少年們叫屈。當(dāng)然，要是泰成的父親和健一的母親結(jié)婚，恐怕就沒有他了。
“梅沢那個混蛋跑了。然而登紀子卻懷孕了?！?p> 最后這幾個字，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對面的伊東才能聽見。
伊東大驚失色。
未婚先孕現(xiàn)在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在昭和時代，那可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伊東君，你明白了吧！為什么我會對健一的父親毫無敬意?！?p> 泰成看著伊東的臉色道。
“這確實非?！?p> 他小心翼翼選擇著措辭，最并沒有說出什么。難怪高橋隨母姓，這熊沢也太不是東西了！
“在我們鄉(xiāng)下，未婚先孕是千夫所指。鎮(zhèn)里和村里的人們嘲笑不已。籠罩在登紀子身上的光環(huán)，也黯淡無光了。她從小鎮(zhèn)櫻花變成了被人不屑一顧的塵土。”
“健一的舅舅弘則覺得面目無光。人們紛紛批評他，不懂得如何教妹妹。弘則怒不可遏，威逼登紀子打掉孩子?？墒撬浅＞髲?。她不顧兄長的反對。獨自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就是健一了?！?p> 泰成喝了口茶。
“健一生下來后，弘則無可奈何做了舅舅。登紀子靠著微薄的薪水，養(yǎng)活著幼小的健一。”
伊東唯有暗自嘆息。
現(xiàn)在日本少子化越來越嚴重。似乎政府有福利政策。自己有空得查查。不過在當(dāng)時有沒有就很難說了。
“后來登紀子據(jù)說得了肺炎，就住在鎮(zhèn)上醫(yī)院。她迫不得已，將健一寄養(yǎng)在弘則家。登紀子高燒不退，連續(xù)十多天昏迷不醒。我們這畢竟是鄉(xiāng)下，醫(yī)療條件差。最后登紀子就死在醫(yī)院，我媽說那年是昭和五十六年。當(dāng)時健一大概五歲吧。他母親的遺物只是那頂白線帽?！?p> 泰成黯然神傷。
原來高橋的母親登紀子，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因病身亡了！難怪他后來被高橋夫婦收養(yǎng)。
唉！現(xiàn)在伊東一點也不嫉妒高橋了。高橋的人生實在是太坎坷了！
“據(jù)我媽說，弘則對健一還算過得去。他的舅母奈緒子，就是個潑婦。經(jīng)常趁丈夫不在對他打罵。健一經(jīng)常在村里大哭。各家看了都不忍?？墒呛雱t管不住老婆，所以村民也是無可奈何。”
伊東默然喝了一口茶。本來濃香四溢的茶，似乎又苦澀起來。
“這一年非常不吉利。隔壁西南村有個女人叫安佐子。他的丈夫久家勝彥是職業(yè)的采藥人，以采摘草藥為生。久家在登紀子去世一個月后，墜入萬丈深淵。等到發(fā)動村民去尋找時，早就粉身碎骨了。僅能從殘存的衣服辨識出來。久家有個兩歲的女兒小雪。我們這里冬天經(jīng)常下雪，據(jù)說這就是小雪名字的由來。這一年兩村都有死人，而且距離時間太近。大家很害怕，紛紛去村里的神社祭祀?！?p> “采藥人是結(jié)伴還是獨自一人？我記得最少兩個人吧?！?p> “據(jù)說久家攀爬技藝高超，是兩村身手最敏捷的。每次收獲最多，其中也有名貴的藥草。至于具體有沒有搭檔，就不清楚了。畢竟這是西南村的事，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這種行當(dāng)，本身就是拿生命做賭注?？可匠陨?，反正也沒有什么好活計。生計維艱哪！”
“要是真有搭檔，出了狀況恐怕也是望崖興嘆?！?p> “采藥是靠腰間的麻繩。一頭固定在大樹上，另一頭拴在腰間。生死全靠這繩索了。要是磨斷了就完了。還有的采藥人體力耗盡，被豬（野豬）咬死了?！?p> “呃！豬。這里有豬??？好可怕！”
“不僅有豬，毒蛇，也是有的。山里還有黑熊呢?！?p> “您是說這里還有黑熊？”
伊東大驚失色。
近十幾年，黑熊的傷人事件層出不窮。這些力大無窮的黑家伙大搖大擺地走進村莊，進入人類居住區(qū)。政府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但是被黑熊咬死咬傷，算什么？！
“以前村里人多，黑熊不敢來。況且村里是有獵人的，現(xiàn)在誰肯去做？好在我們這里熊很少。咦！我剛才說到哪里了？”
“久家采藥人死了?！?p> “第二年，健一上了小學(xué)。鎮(zhèn)上的小學(xué)是公立的。雖然免費教育，但是制服和餐雜費需要自己支付。鎮(zhèn)上的老師很負責(zé)任，親自到弘則家找弘則談話。費了很大的心力和唾沫，弘則才不情不愿地支付了餐雜費。這個其實也怪不得他，我們兩個村子里每家都不富裕?！?p> 伊東只能點頭。就靠著這大山，確實沒有什么賺頭。
“小小的一塊田地，供養(yǎng)三個人也是捉襟見肘。要是健一母親在，總能幫襯些。畢竟她也有工資?！?p> “于是健一就這樣上了學(xué)。他沒有買校服的錢，所以他成為小學(xué)里唯一不穿校服的人。他戴著那頂白線帽。帽子有些寬大，聰明的健一墊了些草放進里面這樣，就能戴上了?！?p> “沒想到木村兄，從小就沒有父親疼愛??！難怪他從來不提父親半個字?！?p> “這種只留種子，卻一走了之的男人也配做父親嗎？哪里會有這樣的父親？”
泰成鼻子哼了一聲，萬分鄙夷。
伊東心說：現(xiàn)在這樣的男人越來越多啦。您在這偏僻的地方，見得就少了。這在都市中，本來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這個……確實有些……”
“健一上學(xué)后，大家才發(fā)現(xiàn)他就是神童一般的存在。健一他父親雖然混蛋，不過基因倒是蠻好的。健一母親能上初中，當(dāng)時也是鳳毛麟角。我母親那輩人，女人基本是不上學(xué)的。所以從這點來看，健一集中了兩人優(yōu)良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