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周二，御權(quán)山。

　　書房里，雪白頭發(fā)的卿程禮戴著一架老花鏡，手持放大鏡，手把著桌上那只清雍正粉彩蝠桃橄欖瓶，一寸一寸細(xì)細(xì)地看。

　　商念站在一旁，雙手背后。

　　“念兒啊。”

　　看了一刻鐘，卿老將花瓶放好，把眼鏡摘下來，看向一旁的商念。

　　“這物件兒。”卿老指了指桌上的花瓶，“可是件好東西?！?p>　　“你準(zhǔn)備怎么處理??？”

　　“都聽爺爺?shù)?。”商念恭敬地說。

　　“那爺爺就要把這花瓶捐給國家?！鼻淅洗蛉さ乜粗?，“你不心疼？”

　　“這是應(yīng)該的?！彪m然買到這件清雍正粉彩蝠桃瓶花了一個億，但商念對這些古玩的興趣其實不大，他買到手的時候就猜到了爺爺會怎么處理。

　　“你姥爺看了沒有?。俊鼻淅习酌架巹?，問道。

　　“姥爺在外地主持一個古墓的發(fā)掘。”商念說，“10號才能回來?！?p>　　“這花瓶就先擱我這兒?！鼻淅隙似鹱郎系牟瑁攘艘豢?。

　　“等你姥爺回來了，給他摟一眼再捐給故宮。”

　　卿老從太師椅上起身，商念在一旁虛扶著。

　　卿老身材高大，只比商念矮一點。

　　“文家丫頭，你見了吧，感覺怎么樣啊？”卿老說。

　　“爺爺，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鄙棠羁戳搜蹱敔?，“您也不打聽清楚?！?p>　　“我不打聽清楚？”卿老冷哼一聲，“你們兩個小滑頭！”

　　“你拉著那個許婧堃，說她是你女朋友?！鼻淅蠑?shù)落道，“文瑾呢，直接從醫(yī)院找了一個實習(xí)生?！?p>　　“??？”商念傻眼了，“您怎么知道的？”

　　卿老看著小孫子驚訝的樣，挑了下眉。

　　“念兒啊。”卿老說，“你給爺爺說說，你爸是怎么同意你在娛樂圈瞎胡鬧的?！?p>　　“爺爺！”商念生氣，“我這不是瞎胡鬧！”

　　“是不是瞎胡鬧你說了不算，爺爺說了也不算?！鼻淅显频L(fēng)輕地說，“你得用成績說話?！?p>　　“先和爺爺說說，你怎么和你爸談判的？”

　　“我們定了個一年之約?！鄙棠钊讨鴼?，“一年后如果我做的成績讓他滿意的話，他就同意我的選擇。”

　　“哦？”卿老玩味地說，“那關(guān)于這個滿意的標(biāo)準(zhǔn)，你們是怎么定的？”

　　“這...”商念一下愣了。

　　看商念愣在那，卿老笑道：“其實你爸從來沒有同意過你現(xiàn)在的這條路，所謂的一年之約，其實就是讓你隨便玩玩?！?p>　　“不定標(biāo)準(zhǔn)?！鼻淅峡戳搜鄞魷纳棠?，“到時候滿不滿意，都是你爸一張嘴說了算?！?p>　　“你覺得，到時候，他會怎么說？”

　　商念看著爺爺，眼神復(fù)雜。

　　“現(xiàn)在反應(yīng)過來了？”卿老看了他一眼。

　　這時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玻璃花房。

　　“爺爺在這里和你透個底?！鼻淅闲χf，“一年后你爸和你攤牌的時候，我可以幫你?！?p>　　“條件是我和文瑾結(jié)婚？”商念澀聲道。

　　“現(xiàn)在還沒到結(jié)婚的地步?！鼻淅闲χ鴵u頭，然后背起雙手，緩緩走上前，檢視他養(yǎng)的那些寶貝花草。

　　“你們先處著，等水到渠成，再談結(jié)婚的事兒?！鼻淅喜倨鹨话鸭糇樱青赀青甑男藜糁恢昊ǖ闹l，聲音清脆，枝枝蔓蔓隨著聲音掉落。

　　商念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自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一方面是自己的事業(yè)，另一方面，是自己的婚姻。

　　生在這樣的家庭，他知道婚姻這件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之前他多少還存了一些幻想：以為在這件事上他還有選擇的權(quán)力。

　　但現(xiàn)在他才真正意識到，這種家世帶給他的束縛。

　　“過來?！鼻淅舷蛩惺帧?p>　　商念心頭巨不爽，但還是邁步上前。

　　“來幫爺爺給這株花澆營養(yǎng)液?！鼻淅线f給商念一個瓶子。

　　“少澆點，這花金貴，別澆死了?！鼻淅涎凵穸⒅棠顫矤I養(yǎng)液的手，“哎，對，我說停你就停?！?p>　　“好好好......停！”

　　商念手一抬，營養(yǎng)液的分量澆得剛剛好。

　　見商念情緒低落，卿老沒說話，縱然他很寵商念，但在這種大事上，他不會更改自己的原則。

　　下午一點，回去的路上。

　　謝俞坐在副駕，商念開著車。

　　他黑著臉，心情非常不好。

　　車速很快，這輛拉貢達(dá)左沖右突，超越了一輛又一輛車子。

　　謝俞還是第一次見商念開車開的這么猛，他擔(dān)心的看了眼商念。

　　“商董?！敝x俞還是開口了，“您沒事吧。”

　　“我沒事啊。”商念帶著情緒地說，“我能有什么事兒？”

　　見商念不想說，謝俞也就沒再出聲。

　　車?yán)镏匦孪萑氚察o。

　　“艸的！”商念罕見的罵了臟話。

　　謝俞面色如常，沒有一點探其究竟的想法。

　　一腳剎車，原來已經(jīng)到了環(huán)球大廈。

　　“謝哥你把車開地下室吧?！鄙棠畲魃虾诔?，下了車。

　　此時正逢午間休息結(jié)束，在附近吃完午餐的白領(lǐng)紛紛回到公司繼續(xù)上班。

　　商念就是49層冬陽影視的老板，這個消息對在環(huán)球影視上班的員工來說已經(jīng)是公開的秘密了。

　　如果你運氣好，還有可能在一樓大廳遇見他。

　　這讓一眾因為《歌手》變成商念迷妹的白領(lǐng)麗人都比以往更精心打扮，說不準(zhǔn)哪天就低頭不見抬頭見了呢。

　　今天和商念搭乘一架電梯的所有小姐姐，內(nèi)心都在狂喜，假裝玩手機(jī)，其實是在公司微信群里宣布這個和男神同承一臺電梯的好消息。

　　可能因為動作太明顯，所以沒有人拍照，只是偷偷看著他。

　　然而商念今天非常不爽，這讓他周身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49層到了，商念兩手插袋，走出了電梯，只留下一個身穿灰色西裝的英挺背影。

　　幾個小姐姐眼疾手快，幾乎是同時抬高了手機(jī)，把這個帥氣的背影拍了下來。

　　洛小葵發(fā)現(xiàn)商董今天下午回來之后，就變了一個人。

　　她踏進(jìn)董事長辦公室時，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zhàn)，然后將那一堆商念已經(jīng)批好的文件抱在懷里，忙不迭走出去。

　　處理完公司的事兒，商念正準(zhǔn)備去練歌房，許婧堃推門進(jìn)來。

　　許婧堃今天穿得非常漂亮，一件黑白印花的短袖，下身是一條黑色長裙。

　　長裙由腰部至大腿是一個延展的弧線，然后從腿部往下開始收回，勾勒出她修長纖細(xì)的腿型。小腿膝蓋至腳踝是一個一模一樣的弧線，裙尾在腳踝處戛然而止。

　　這種裙子，上下身比例不好、腿不細(xì)的人，萬萬不能上身。

　　雖說是冬天，但在許婧堃身上看不到一點冬天的影子。

　　還是有的，她左手就搭著一件黑色的大衣。

　　“《山丘》做好了嗎？”許婧堃問。

　　“還沒。”商念說，“我這兩天就弄?！?p>　　“電影定的是暑期檔?！痹S婧堃說，“不用著急，等后面兩期《歌手》錄完你再做?！?p>　　第六期和第七期是兩天連錄的，這周商念要準(zhǔn)備兩期的競演歌曲，所以他昨天熬到了三點，將將弄完第七期的歌。

　　第七期之后，會有一個周的空白時間。

　　“好?！鄙棠铧c頭。

　　“什么事讓你不高興了？”許婧堃在商念對面坐下來。

　　“有嗎？”商念反問。

　　“你都嚇得洛小葵在外面秘書間心神不寧了。”許婧堃打趣，“她還以為是不是自己哪沒做好，要被你開了?！?p>　　“家里的事?！鄙棠钜徽Z帶過，“她想多了。”

　　頓了頓，商念還是拿起桌上的電話，給洛小葵打了過去。

　　“洛秘?！?p>　　“商董您說?！?p>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是因為你。”商念說，“你的工作很好，別瞎想，好好工作。”

　　“好的商董?！彪娫捘穷^的洛小葵頓時踏實了。

　　掛斷電話，商念發(fā)現(xiàn)許婧堃笑吟吟的看著他，眼睛彎成了月牙。

　　“怎么了？”

　　“你真的很特別。”許婧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開心，“我還從沒見過哪個上司會專門安撫下屬的情緒。”

　　商念挑眉，“這有什么？”

　　“別忘了人生而平等?！彼?，“員工認(rèn)真工作，理應(yīng)得到尊重?！?p>　　“可盧梭還有后半句。”許婧堃說。

　　“我說許總。”商念不耐煩，“您很閑嗎？專門和我打辯論？”

　　商念話說的有點沖了，他自己隨即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抱歉?！鄙棠钋溉坏乜粗S婧堃，“沒控制好情緒?！?p>　　許婧堃卻沒生氣，美眸慎怪地白了他一眼。

　　“你的粉絲，扒出了你之前在英國上學(xué)的資料?！痹S婧堃說起正事。

　　“他們甚至將你參加過的牛津劍橋賽艇比賽視頻做成了合集，配合著在牛津男隊官網(wǎng)上你的資料?！痹S婧堃打開手機(jī)，轉(zhuǎn)到他面前，“這件事熱度很高?！?p>　　“你處理吧。”商念拿起手機(jī)掃了幾眼，然后還給她，“必要時可以發(fā)個聲明?！?p>　　“好的。”許婧堃點頭。

　　她走后，商念在地上一蹬，轉(zhuǎn)椅隨之后滑，又一蹬，轉(zhuǎn)椅停住。

　　他把腳搭在辦公桌上，翻著手機(jī)里的通話記錄。

　　停在幾天前的一個陌生電話那里，商念將這個電話加入聯(lián)系人名單，最后署名——文瑾。

　　是的，商念還是妥協(xié)了。

　　雖然爺爺沒有說拒絕的后果，但商念很清楚這樣做的下場。

　　讓他在夏興和冬陽之間做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冬陽。

　　雖然二者的實力對比根本不成比例，但后者是他看重的事業(yè)。

　　以后和許婧堃要保持距離了。他心里默默想著。

　　可事情是不會按照人的意愿運轉(zhuǎn)的。

　　商念究竟能不能控制自己，他其實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