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跟著顧之衡走回了后院,手中還提著兩袋用黃紙包的中藥,她的右臉腫了起來嘴角也有些血跡,剛才杜掌柜見她掙扎得厲害伸手就是一個耳光。
沈惟抬頭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顧之衡,想了想說道:“東家,我想求你一件事兒?!?p> “說?!鳖欀獠]有轉(zhuǎn)過身來,清冷如玉的聲音里還帶著還沒消除的慍色。
“剛才發(fā)生的事,別告訴柴師父好嗎?”
顧之衡沒想到沈偉還挺能忍,一直以來前院的杜掌柜和柴師父雖然明面上和和氣氣,但私底下卻水火不容,若是直接和后院起沖突定會影響濟(jì)世堂。
沈惟覺得頭暈更加厲害了,剛才那副陣仗花了她不少力氣,幸虧顧之衡出現(xiàn)她才得以脫身,可是見顧之衡這幅樣子沈惟心里更是擔(dān)心,突然感覺兩眼一黑,而雙腿也沒了一絲力氣,這是要暈倒的了呀,沈惟暗自心驚,伸手就往地上撐了撐于是整個人就這么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顧之衡聽著身后的響動就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這一看還真的把他給看呆了,只見面前的清瘦少年跪在地上,兩包中藥也被丟到了一邊,孤零零的像是突然被丟棄了一般。
顧之衡眼波流轉(zhuǎn),心中想道自己剛才算是救了他一命,不過也不需要下跪吧,現(xiàn)在又不是舊社會了,難道是怕他不答應(yīng)?
顧之衡有些為難地扶了扶眼鏡,說道:“我不會告訴柴師父,剛才的事也不能全怪你?!笨墒沁@么說又覺得自己似乎太好說話了,不太符合東家的身份,便又加了一句,“以后若是再發(fā)生這種事情,我是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你的。”
可是跪在地上的人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沈惟并沒有聽清顧之衡說了什么,耳邊似乎就只有嗡嗡嗡的耳鳴聲,現(xiàn)在的她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了。
顧之衡見沈惟沒有回應(yīng),眼神一轉(zhuǎn)突然想起剛才阿偉說過自己得風(fēng)寒,難道都嚴(yán)重到這種地步了嗎?
顧之衡朝著周圍環(huán)顧了一圈,確認(rèn)四下并沒有其他人,便撫開了長袍蹲到地上。
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沈惟的下巴。
顧之衡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因為發(fā)燒沈惟的臉有些泛紅,不過皮膚卻如同雞蛋一般光滑細(xì)膩,姣好的五官卻因為那頭短發(fā)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男生女相?
突然沈惟眉頭一皺,像是很痛苦地咳嗽了一聲。
顧之衡收回意識,伸手朝著她的額頭探了探,喲,燒得還不低,顧之衡沒想到沈惟病得這么嚴(yán)重,風(fēng)寒會引發(fā)肺炎帶來更多的并發(fā)癥,便俯身問道:“阿偉,你還好嗎?”
這話是顧之衡貼著沈惟的耳朵說的,所以她聽得清晰一些,沈惟睜開眼睛就看到顧之衡的臉近在眼前,隔著他那雙金絲邊眼鏡的鏡片還能看得清他長長的睫毛,他的右眼下好像還有一顆淚痣。
沈惟紅著臉又閉上眼睛,身子微動拉開和顧之衡的距離。
顧之衡見她這幅樣子有點不爽,阿偉這幅樣子怎么看都像是在嫌棄自己。
顧之衡不想再繼續(xù)浪費時間,起身理了理長袍說道:“回去將藥煎了?!闭f完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沈惟看著顧之衡走的方向愣了一會兒,站起來撿起滾在一旁的藥包走回了后院。
阿德進(jìn)來的時沈惟正在煎藥,見他拿著把扇子扇著瓦罐,眼神放空似乎在想著什么,阿德叫了兩聲阿偉才反應(yīng)過來。
“阿偉,你想什么這么出神呢?”
“阿德哥,你回來了。”沈惟覺得自己快失聲了。
阿德這才看清了沈惟的臉,右臉腫了起來嘴角還流血了,好好一個白凈的少年怎么被打成這個樣子了?
“你臉怎么了?”
“沒事兒,剛才摔的?!?p> “前院打的?”看見瓦罐蓋子上的黃紙,阿德一下子就猜到了,因為這種黃紙只有前院有,正說著他就楊門口沖了過去。
沈惟趕緊攔住,“我就是怕你這樣,才不想告訴你?!?p> “可是你都被打成這樣了!不行,我要告訴柴師父?!?p> “我就一小學(xué)徒,打了就打了,不要讓柴師父多費心了!”
阿德看著沈惟堅決反對的樣子,沒了辦法只好說道:“那好吧,不過下次若是在拿藥,你一定要喊上我?!?p> “嗯嗯!”
沈惟將藥罐里的藥汁分成了兩碗,一碗喝掉另一碗裝在玻璃瓶里準(zhǔn)備帶回家,濟(jì)世堂的藥材貴的有道理,沈惟休息了一會后頭就不疼了,沈惟拜托阿德去和柴師父說一聲今日想早點回家,柴師父同意以后沈惟就回去了。
顧之衡看著沈惟走出后院,轉(zhuǎn)頭對著柴師父說道:“柴叔,下個星期就讓阿偉去我那兒吧。”
“行,阿偉是個通透的孩子,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你也只管教訓(xùn),不用給我留情面?!辈駧煾鸽m然這么說但心里還是非??春蒙蛭┑?,他知道自己年紀(jì)大了,過幾年也得下去陪老東家,原先是想讓沈惟接手他的活,只不過現(xiàn)在東家比他更需要一個有能力又沉穩(wěn)的人。
顧之衡并沒有將沈惟被打的事告訴柴師父,原先他也沒有這個打算,柴師父年紀(jì)大了有些事讓他知道也沒意思,與其讓他心里添堵還不如不說。只是他確實沒想到沈惟小小年紀(jì)居然如此沉得住氣,他看他也就是個16.7歲的年紀(jì),個子不高大概在他肩膀附近吧,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只是那個眼神,讓他想起了自己剛接手濟(jì)世堂的時候。三年前,他憑著滿腔熱情回到東陵城,可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所學(xué)的一切在這里派不上一點用場,這其中辛酸過往并沒有多少人知曉,好在有柴叔的幫忙替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顧之衡朝窗外看了看,院子里的木芙蓉都開了,一朵朵頂在樹上吸引了不少蝴蝶,東陵城的夏天和英國有著很大的不同。
沈惟拿著裝滿藥汁的玻璃瓶走回了家,她打了盆水,拿毛巾敷在自己微腫的臉上,涼涼的感覺。
天氣變來越來越熱,她并沒有胃口吃東西,不過想到還要喝藥就拿起了剛從路邊買來的窩頭,隨便咬了兩口就著藥也就吃完了。
天慢慢黑了,這應(yīng)該算是沈惟這半年里睡得最早的一天了,半夜里下起了大雨,也沒把她吵醒。